張繡帶著鄒夫人回驃騎將軍府了。
鄒夫人臨行前不忘回頭,再度深深的凝望了一眼曹操,此間深情意味深長。
誥命夫人?真的會比曹司空的女人更體麵麼?
她不知道…
但,此刻的她心頭不由得遐想連篇。
而賈詡亦在胡車兒的護送下回府去了。
似乎…
這件驚濤駭浪的事兒最終無聲無息的結束了,可又似乎,遠遠沒有結束。
賈詡總覺得,還沒完,如果僅僅是如今的勝況,那似乎…還不夠,隱麟布局,勢必會有後續的行動。
這行動無關宛城,乃是劍鋒直指許都、漢庭!
真正的浪潮即將翻湧!
果然…
賈詡還在沉思之際,胡車兒匆匆趕來稟報道。“賈先生,誠如你所料,果然,陸司徒還有動作!”
“什麼動作?”賈詡急問…
“此前…‘擄’走鄒夫人的那名校尉,陸司徒正在深夜提審,似乎…那校尉還是曹司空頗為器重的侄兒,名喚曹安民!這是不是與近來傳言的陸司徒與曹司空不和有關?”
此言一出,賈詡的眼眸猛然凝起。
對了,這才對嘛!
不和,嗬嗬!
賈詡心頭笑了,再也沒有誰比他們更和睦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芒連連閃爍,似乎,陸司農的下一步棋,他已經看懂了。
…
…
宛城城外,龍驍營。
回到了此間的陸羽沒有休息,而是叫醒了整個龍驍營所有的甲士…此刻的天已經朦朦亮,可陸羽的麵色卻是陰沉無比。
中軍大帳內,曹安民跪在地上。
左右將軍如黃忠、典韋、曹休、夏侯楙等人臉色難看,眼瞳中竟還透漏著些許惋惜!
“咕咚…”
陸羽抿了口茶,算是提了下神兒,旋即冷冽的話語接踵而出。“曹安民,你可知犯了何罪?”
這…
哪怕是此時此刻,曹安民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不認為自己犯錯了呀?況且…如今宛城不費一兵一卒的攻下,張繡、賈詡心悅誠服的歸降,又從哪來的罪名呢?
心念於此…
曹安民咽了口唾沫,驚恐的問道:“安民不知所犯何罪?還望陸統領明示。”
他微微抬起頭,餘光望向陸羽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異常冷峻的麵頰。
記憶中…
就在昨日,陸統領還語重心長的寬慰他,還告訴他什麼‘眼前的黑不是黑,眼前的白也未必是白’這樣的話,那時候的陸統領是多麼的循循善誘,可現在,儼然變了一個模樣。
變得冷酷無比。
呼…
陸羽輕呼口氣,他儘量做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
當然了,曹安民的錯也的確該被狠狠的教訓一番。
今夜,若非他提前部署,那或許…曹操這個名字將會因為一個“鄒夫人”變成一個笑話,更可怕的是,曹操的行為會亂了三軍將士之心,好不容易他陸羽攢下來的這麼多籌碼,也會一夕間葬送、崩潰!
“砰…”
陸羽一拳猛地砸在了桌案上,整個桌案都在搖曳、晃動。
“嗒,嗒!”
陸羽一邊敲打著桌案,一邊沉聲道:“昨夜我便下令,征戰期間,龍驍營諸將都不許喝酒,也不可欺壓良善,違者軍法處置!”
“可你呢?劫掠婦孺,將張濟之妻鄒夫人擄送至曹司空住所,差點造成張繡的兵變,差點讓數以萬計的兄弟們葬身此間,如此罪責?你竟不知道麼?”
這…
曹安民眉頭一緊,他隻想著借這位鄒夫人,化解陸統領與叔父的仇怨,可…可卻沒考慮到軍令,更沒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
如今…
聽陸統領這麼一講,他竟隱隱有些後怕。
是啊…他把鄒夫人送至叔父那兒,於張繡而言可不就是奇恥大辱麼?兵變…或許還真的有可能激起兵變!
剛剛想到這兒,陸羽的聲音再度傳出。
——“曹安民,你劫掠婦孺,其罪當誅,今念及初犯,且先廢除龍驍營斥候部校尉一職,入獄三載,三代子嗣不得參軍入伍!除此之外,軍棍三十,與龍驍營諸將士前受罰,以正軍法,以儆效尤!”
冷冽,格外冷冽的聲音。
這很罕見,一貫愛兵如子的陸羽,今夜竟發出如此可怖的懲罰!
這?
此言一出,曹安民感覺渾身都癱軟了,他的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如此…隻是擄走了一位鄒夫人,就要…就要被軍功、被革職,甚至…入獄麼?
這麼嚴重的麼?
曹安民慌了,他瞪大了眼睛,滿滿的不可思議…
誠然,他做好了被處罰的思想準備,莫說是三十軍棍,便是五十軍棍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可…陸統領如此懲罰?這分明是…是要將他趕出龍驍營,是要葬送了他的未來,他的希望啊!
此前能加入龍驍營,還是父親曹德向恩公求來的。
現在…現在…
一下子,曹安民感覺他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叔父,亦對不起曹氏、夏侯氏一族。
倘若入獄,他…他會成為曹氏一族的恥辱的!
的確…
想到了這一層的不止是他曹安民一個。
曹休眼珠子一轉,驚覺不對。
當即…
他站出一步,拱手求情道:“曹安民劫掠婦孺,陸統領懲罰他本無可厚非,可…不過是擄走一名婦人而已,況且又沒有釀成什麼大禍,曹安民又是曹司空的侄兒,還望陸統領網開一麵,法外留情!莫要將其趕出龍驍營,給其戴罪立功的機會!”
機會?
聽到這兩個字,陸羽那冷酷的表情絲毫不減,他冷笑道。
“曹休將軍?你可知今日有多凶險?”
“曹安民將鄒夫人擄至曹司空府邸後,張繡暗中調動了五百死士就要去興師問罪,城外三萬大軍更是第一時間集結,倘若…曹司空真的霸了此鄒夫人。我軍將士毫無準備,且酩酊大醉之下,遭逢如此偷襲,會如何?”
“萬餘將士將會慘死,數不儘的孩子將失去父親,數不儘的老人將失去兒子,就連我等,能否僥幸得活都是未知數?難道…這些無辜的將士們因他曹安民而死後,還有複活的機會麼?”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嗬嗬…”他的笑聲更冷。
“曹安民,你該慶幸,你是曹德之子,是曹司空的侄兒,是曹氏一族的族人,若是沒有這麼些個身份,隻是我龍驍營一名普通的校尉,那今日本統領勢必會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斷,將你的頭顱懸掛於轅門之外,這才是真正的以正軍紀,以儆效尤!”
陸羽刻意的讓自己的語氣越發的冷然。
一是借這樁事兒,正龍驍營軍紀!
二是也借這樁事兒,作為“引蛇出洞”的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環!
誠然,陸羽知道…這事兒不能完全怪曹安民…
賈詡的謀略,曹操對人妻的嗜好,這些…不該由一個年輕的曹安民來背鍋。
可…
大局麵前,也不得不委屈這位“最佳侄子”了。
此刻的陸羽隻希望…曹安民能品味出昨夜,他那番語重心長話語的含義。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說的白也不是白!這一抹黑夜挺過去了,於你曹安民而言,剩下的將是一片光明!
“我…”
此刻的曹安民還想張口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啞然了。
陸羽於他父親有救命之恩,今日…他要正軍法,要明軍紀,他曹安民如何能有怨言呢?
如何能去反駁呢?
隻是…
不甘心哪,被逐出龍驍營…甚至要下獄!
他怎麼能甘心呢?
就在這時,陸羽那淡漠的聲音繼續傳出。
“文烈,招軍令官,立刻於各營將士前執行軍令!”
“喏…”儘管很不情願,曹休還是答應一聲。
旋即,自有龍驍營甲士將曹安民給拖了出去。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