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凡我大漢子民者雖遠必救!
這蕩氣回腸的一句話,讓多少漢人熱血沸騰,隻恨不得投身軍旅,殺敵建功。
“哼…”
慕容霸冷笑…
胡人信奉的從來都是弱肉強食,如今…你們大漢的諸侯互相廝殺,沒人敢阻攔他們鮮卑南下,那,這漢土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輝煌?
再輝煌又如何?
不照樣沒有人駐守雁門?他們的鐵騎不照樣闖入了漢土之上?
“終有一日,你鮮卑的王庭會再度被屠戮!我漢家男兒會踏遍,會殺遍你們鮮卑每一寸土地!以報…今日…”
“不…是以報這些年你們胡狗劫掠之血仇!血債血還!”
閻柔高喊,他的嘴角血絲溢出,聲音極儘顫抖。
這是恨…
身在鮮卑,心在漢!
這些年委身鮮卑…他隱忍…他受夠了!
隻是…隻是他心中藏匿著的,好不容易尋覓到的,那覆滅鮮卑王庭、覆滅三胡的方略,是無法帶到中原。
他…他一直幻想著,要把這個方法告訴一個有誌之士!告訴一個能真正為邊陲百姓謀福利的英雄!
由他…由他完成這一壯舉!
現在看來,似乎…是無法完成了!
況且…
看著這些風燭殘年的老者“奮勇”的衝向胡人,這些鮮卑人哪裡有半點憐憫,他們就像是在好戲一般,遍布嘴角的是殘忍的笑、輕蔑的笑!
仿佛,在譏諷…這些“漢家男兒”的不自量力!
“噠噠噠…”
馬蹄聲再度響徹,似乎…從四麵八方收縮而來,這是…胡人要收網了,他們似乎戲弄夠了。
埋伏好的胡人一個個走出,沒有一個百姓能逃出去!
“閻司馬,你瞧好了,不自量力的下場就是死亡!”
慕容霸搖頭道…“讓我一刀一刀的把你們這些蚍蜉撼樹者給送葬!”
他揮揮手…
越來越多的鮮卑騎士緩緩將包圍圈越縮越小。
他們似乎頗為懶散,一邊將這些百姓驅趕到中央,一邊說說笑笑,渾然不覺得,這是在戰場上。
“怎麼辦?怎麼辦?”
“這…”
“跑…快分散跑!”
百姓們再度炸開了鍋…他們已經能看到那些胡人滿是獠牙的深淵大口!
…
“逃?逃得掉麼?”
田豫殺到了閻柔的身側…
雁門的地形他太了解了,一路均是平原,一馬平川,胡人都騎著馬…這些百姓便是先跑出去幾十裡,頃刻間還是能追上,又能逃到哪呢?
除非…有馬!
“若是,若是三千白馬義從還在,亦或是…呂奉先還在,或許…或許能…”
想到這兩個名字,田豫的心頭就格外的不是滋味。
“不在了,都不在了。”閻柔感慨道:“白馬義從死於袁紹先登死士之手,呂奉先中了,中了陸羽的計略,葬送於曹孟德之手!他們…他們…”
“閻司馬、田將軍…都這當頭了,還是,還是…先拿出對策才是!”有部將提醒道。
“你們懂什麼?”閻柔狠狠的啐了一口。
若然白馬義從還在,若然呂奉先還在…
亦或者說,退一萬步…擊敗了白馬義從的袁紹倘若在這兒,擒住了呂奉先的陸羽若在這兒,他們定也能破胡虜,救邊陲百姓!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恐懼不止是在人群中蔓延,甚至已經開始擴大,每個百姓的麵頰上滿是不安的情緒,絕望…無限絕望!
“田將軍,閻司馬…我…我願意留下來,隻求為妻兒老小殺出一條活路!”
百姓中,一個男子從妻子的身邊跑來,悲愴的說道。
“我也願意…”
“還有我!”
無數男人都圍了過來,他們都知道,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最後的時刻!
一乾白馬騎士也圍靠了過來。
他們中不乏田豫從附近村落召集的壯丁…不少人拖家帶口!
——“如果…有人能活下去,那…就讓給這些婦孺老幼吧!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若是白馬義從,他們…他們一定會這麼做的!”
“你…你們!”
田豫與閻柔眼眶一熱,聽到這聲音,他們的身子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好…好!”
田豫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全體‘白馬義從’,聽我吩咐,下馬…所有男人集結!”
“喏!”
“諾諾!”
沒有一個人猶豫…無論是男人,還是白馬義從都很清楚,這種時候,唯有騎馬者才有可能衝出去!
沒了馬,無論如何逃不過一個“死”字!
可…
誰還在乎死?
比起屈辱的逃離,他們寧可站著生!
很快…
數百匹戰馬上儘數載滿了婦孺,嗚咽聲、哭泣聲…不絕於耳…
無數親人眼中滿是不舍與彆離!
——“娘,好好的活下去!”
——“媳婦,你男人窩囊了一輩子,這一次,你男人不打算窩囊了!”
——“保重…你們一定要,要衝出去!”
——“狗蛋,爹不在了,以後…一定,一定記得,聽你娘的話!”
訣彆,真正的訣彆!
反倒是鮮卑大將慕容霸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群螻蟻,沒了白馬,那便是連螻蟻都不如!
…
“閻司馬,你身上帶著使命,你帶一百弟兄們護送百姓!我等死戰…給你們殺出一條血路!”
田豫的意思極是明顯…
這幾日,他與閻柔聊了許多,知道閻柔臥薪嘗膽的不易,更知道他…好不容易,已經找出了一條能解決三胡問題的方法!
“你…”
閻柔張了張嘴…
田豫卻是直接打斷。“你總不希望,咱們的子孫,邊陲的兒郎在十年、二十年後,還要經曆如此劫掠吧?”
“你臥薪嘗膽在鮮卑幾十年,你的方法一定是好的…”
“不止是這些百姓,未來的邊陲…都…都要托付給你了。”
“還有…縱觀天下諸侯,袁紹根本靠不住,公孫將軍受製於袁紹,也不可能騰出手來對付三胡,你…你南下至河內,去尋曹操,這些年…善待百姓,秋毫無犯的,普天之下所有諸侯中隻他一人,更何況…何況傳言隱麟在曹營,若然你能見到隱麟,那…那三胡難題可解,邊陲可定!”
一貫沉默寡言的田豫這一刻竟變得像是話癆一般,講完這一切,他拍了拍閻柔的肩膀。
有些如釋重負的味道。
“死很容易,可活下去,背負著這一切更難…”
“若有一日能替我報仇雪恨,還請將我的屍骸帶回漁陽雍奴,我…有點想家了!哈哈…”
鐵骨錚錚的田豫,這一刻竟變得有些感傷!
他是真的想家了,昔日裡,他最先投奔的是劉備,可因為母親年老歸鄉,他無奈隻能辭彆劉備,追隨公孫瓚!
與劉備分彆時,劉備還拉著他的手與他道彆——隻恨不能與君一起建立大業!
現在想想,這“落葉歸根”竟也變成了一種奢望!
畢竟…
留下來斷後,沒有戰馬,幾乎…十死無生!
“好,我答應你!”
閻柔神情鄭重!
這一句脫口…
田豫神情一滯,他最後拍了拍閻柔的肩膀,“記清楚咯,我是漁陽雍奴田家村的,還有個老娘,也一並托付給你了!”
“我…我是回不去了!”
這句話脫口…
田豫長矛一挺。“帶瓣的,跟我衝!”
一瞬間,無數男兒朝包圍圈的一角衝了過去…
“戰!”
他挺直了長矛,冷嘯一聲,其餘眾將士也握緊了武器,他們的身邊還擁簇著些許百姓。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年輕的小夥兒!
他們的作用隻有一個,那就是肉盾!
步戰對馬戰,要想突圍…那隻有一個辦法,用人命去填!
更準確一些,他們要做的不過是撕開防線,拖延住那些胡騎,讓婦孺們得以逃生!
方生方死!
方死方生!
…
…
(Ps:可能又該有讀者說我水了,但…平三胡,是一條重要的主線!五胡亂華的慘劇不能再度發生,田豫和閻柔在這中間戲份很重,所以渲染的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