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審配樣子有些狼狽,鐘繇笑著調侃起來。
“爾是何人?”審配怒目瞪向鐘繇…
鐘繇一縷胡須。“侍中、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陛下親封的東武亭侯——鐘繇,就是不才在下!”
“唰…”
聽到鐘繇的名字,審配直接拔刀,一副要與鐘繇拚命的既視感。
既出使關中,審配是做足了功課,此前…曹操之所以能穩住關中局勢,就是靠著陸羽舉薦的這個鐘繇!
可…讓他意外的是。
如此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個中年男人?他憑什麼能穩得住關中大局?
見審配霸道,鐘繇絲毫都不在意,隻是搖搖頭。
“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但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一個冀州的彆駕在此放肆?”
“你…”
審配就要動手…
哪曾想。
“收起劍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傳出,緊隨而至的是一個一身鎧甲,劍眉秀目的女將軍駕馬駛出。
“父親說了,來的都是客,父親與韓叔父請二位進大帳飲酒一敘!”
一番話脫口,這女子長槍提起,凜然的英氣鋪麵展開,為她那清秀的五官平添出一絲巾幗之態。
“想必姑娘便是馬壽成的女兒——馬雲祿了吧?”
鐘繇朝著馬雲祿一縷胡須,言語間…似乎他與馬騰頗為熟絡,甚至於稱兄道弟。“與壽成兄喝酒,你父親可總是提及有你這麼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兒、女將,哈哈哈…”
鐘繇一縷胡須…
“鐘先生謬讚了,父親也總是提起鐘先生,請…”
馬雲祿伸手示意。
聽著他們的交談,審配徒然察覺到一絲不詳的預感,看起來…鐘繇與韓遂、馬騰的關係很是深厚啊!
可惡…
布局定關中,陸羽的謀算又快了北境那些自以為是的謀士們一大步!
“唉…”
歎出口氣,審配跟著鐘繇也步入了此間營寨!
卻見得中軍大帳之前,一口大鍋升騰而起…鍋底火焰升騰,不少甲士持續不斷的往其中拋著柴火。
審配與鐘繇走到這大鍋前…均是下意識的腳步一頓。
隻不過,與審配有些緊張的情緒略有不同,鐘繇依舊是那四個字——氣定神閒。
如果再加上四個字,那就是——穩如泰山。
這就是大書法家,心中有一股氣,轉換而出的就是巨大的氣場。
“哈哈,審彆駕…”鐘繇笑著說道。“看起來,今日你、我當有一人被拋入這油鍋之中,隻不過,不知道是審彆駕呢?還是我鐘繇這把老骨頭呢?”
“當然是你呀!”審配眼眸一凝,冷冷的瞪向鐘繇。
“恐怕,你太自信了吧?”鐘繇搖搖頭。
卻在這時…
“兩位貴客,我兄弟二人不曾遠迎,恕罪了!請…”
大帳方向,馬騰的聲音已經傳出…
“大將軍麾下治中彆駕審配,拜見馬將軍,拜見韓將軍。”審配拱手一拜。
鐘繇卻是省去了這個禮數。
“馬將軍,韓將軍,隔著老遠,我便聞到了那醇鬱的酒香,想來是半月前從許都城運來的那幾十壇子烈酒吧?”
哈哈哈…
聽到這兒,馬騰與韓遂均是笑出聲來。
可不就是嘛!
要知道…這是陸羽特地吩咐,讓郭嘉將幾十壇太學酒坊釀出的酒運往關中,陸羽覺得鐘繇一定能用上。
果然…
關中人好酒,更好烈酒,馬騰與韓遂喜歡的不得了,自然而然與鐘繇的關係也就再度拉近一層。
如此這般…不過是進入寨門,可此間鐘繇與審配已經交鋒了兩次。
而無有例外,審配均落入下風。
…
關中之地,西涼大寨,中軍大帳!
馬騰、韓遂坐在主位上,而鐘繇、審配分坐兩側,四人的麵前各自擺放著案幾,案幾上有烤好的羊肉,也有上好的酒水。
不過…因為陸羽的“醫囑”,鐘繇儘管很餓,卻是一口也不吃,不為彆的,這倆玩意…火氣太旺,對腎不好!
他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醫囑要求他“忌口”,他就要忌口!
卻在這時,審配當先開口。
“縱使我審配身居冀州之地,可馬將軍,韓將軍的大名我審配亦是早有所聞,馬將軍乃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想當年,黃巾之亂後,馬將軍與韓將軍參與過湟中義從胡之亂,後又經曆王國之亂,強盛時期兵馬震三輔,大勢直逼漢室宗廟?可如今的境況,卻如此萎靡!”
審配這算是點名了韓遂、馬騰的出身…
說白了,就是…丫的,你們彆洗了,昔日你們差點都帶兵打到洛陽了,洗不乾淨的。
果然…
這話脫口…
韓遂與馬騰眸子一冷,臉色驟變,特彆是韓遂,他漠然道:“先生有話直說即可,沒必要掀起舊事!”
審配搖了搖頭。
“當年,兩位將軍何等風光?便是盧植、皇埔嵩、朱儁、董卓等人亦要懼你們三分,而今…卻被一個小小的陸羽困在此關中,被一個鐘繇節製?東出無望,這是何故?”
“大勢罷了!”馬騰搖搖頭。“西涼經過董卓這麼一鬨已經沒落了。”
“是啊…”韓遂自嘲道:“當初,董卓率十餘萬西涼驍騎東出洛陽,組建飛熊兵,也成就了西涼鐵騎的威名,但…他之後呢?西涼幾無男兒,便是我麾下,大多也是羌騎而已,如何能比得上雄踞中原的曹司空?”
言及此處…
韓遂的眼眸望向另一側的鐘繇,似乎,頗為在意他的情緒。
“哈哈哈哈…”
審配注意到了韓遂的目光,他突然大笑,繼而豁然起身,“今日,你們西涼軍閥受製於此一個小小的鐘繇,那未來?你們勢必還會受製於陸羽,受製於曹操!”
“陸羽謀劃的不可謂不精準,今日他敢讓你們遣質去許都,他日…若是曹操調遣你們二人入朝述職,你們去還是不去?若是去,那勢必被曹操軟禁於許都,另派封疆大吏坐鎮西涼,不斷的蠶食你們的土地,若是不去,那…你們不就坐實了反叛之意,正好給他曹操剿殺你們的理由!”
“哼…一場兵不血刃,一場不見刀槍的大戰,早已悄無聲息的展開,兩位將軍還被蒙在鼓裡,嗬嗬,曹操得隱麟,那誌在天下,豈會留這關中一隅?關中淪陷,不過是早晚罷了!”
審配痛飲了麵前的烈酒,借著酒勁兒,揮袖間便吐出了一片驚天大謀,將馬騰與韓遂從雲端打入深淵之處。
“哢…”
“哢…”
肉眼可見,韓遂與馬騰的雙拳下意識的握緊。
他們心頭的情緒亦有些許波動。
可馬騰還是張口道:
“這…這都是你的猜測?”
“不要自欺欺人了。”
審配豁然起身,他行至韓遂、馬騰的正前方,揮手指向那東方,言語激揚的冷叱道:“曹孟德是霸主,陸羽是睿智之士,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既然陸羽已經謀劃出質子之脅,那他日…更可怕的計劃還在後頭,你們可不要忘了,這位陸司徒最擅長的便是攻心!攻敵之心!”
“而我隻不過是說了一些事實罷了,如今我主聯合荊州劉景升,徐州劉玄德,江東孫伯符,四路兵馬,合計百萬…共同進攻中原,所差唯獨西線一路,言及於此,如何變局,如何決策?依舊要看兩位將軍的意思,吾主隻是不希望兩位將軍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罷了!”
辯口利辭,持言為矛,審配的每一句話都瘋狂的紮向韓遂、馬騰心頭的底線!
這一番話語,已經能當得上他審配最巔峰的話術與舌辯!
此刻…
審配冷冷的瞪了鐘繇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與嘲弄!
繼而,他再度把麵頰轉回這邊。
“四路伐曹,算上將軍,五路伐曹…此戰,曹孟德必敗,到時候那陸羽也是將軍的刀下亡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這一瞬即逝的機會?兩位將軍當真要在眼前放走麼?”
轟…
韓遂一拳猛地砸在案牘上。
中軍大帳中的氣氛鬥然炸裂…
殺人誅心,審配的每一句話都是殺人誅心之言,而他的眼眸中滿是疲乏與欣慰。
這場舌戰…他用儘了胸腔中這些年所有的積澱。
若然能成,那天下為棋,作為擲棋者的他審配…必能助主公袁紹平定中原,一統天下!
而很明顯,他…他已經勝卷在握了。
嗬嗬…
那鐘繇?已經是——“啞口無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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