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通往徐州的官道上,前方五裡處便是下邳城!
此間…飛沙走石,塵煙漫天…
十餘萬急行軍正邁著鏗鏘的腳步,氣勢洶洶的殺往徐州下邳城。
而與此同時,五輿馬車內,一句句豪放的詩歌吟出,倒是有幾分引吭高歌的味道。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哈哈…哈哈哈哈…”
一首詩吟出,曹操那魔性的笑聲響徹此間官道。
此間隨行的荀彧、戲誌才聽過這詩,倒是心頭均升騰起一絲波動。
荀彧感慨道:“曹司空是想起了昔日十八路諸侯討董時的情景了麼?”
“算是吧!哈哈…”曹操的心情似乎頗為不錯。“昔日我一封檄文號召十八路諸侯討董,今日劉備一封檄文號召諸侯討伐我曹操?好熟悉的故事,可故事的結局卻注定不一樣!”
一番感慨…
一旁戲誌才的眼眸卻是連連閃爍,看樣子心情有些複雜。“善戰者,一往無前…善謀者瞻前顧後,此次出征,曹司空幾乎動用了全部精銳,兗州、司隸幾乎變成一座空城!據哨探報,袁紹三十萬大軍已經駐紮在黃河以北,隨時南渡,這是虎視兗州、司隸啊!”
“如果袁紹聰明的話,令數萬疑兵正麵牽製我們,自己親率勁旅,急攻我們後方,則許都堪危,一旦許都有失,我們將敗無可歸,失去根據地呀!此一招,對袁紹而言,不正是上上之策麼?”
戲誌才的一番分析剛剛脫口。
荀彧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誌才分析的不錯,這道計策確實是上策,但…對袁紹而言,那就未必咯!袁紹是個多疑寡斷的主兒,他進而畏懼,退而貪利,臨敵時是五分把握他不戰,七分把握他也不戰,非等到是十分把握,他才全力一戰!”
“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軍機瞬息萬變…哪有十分把握的機會!何況,曹司空在黃河以南命徐晃、曹洪布下疑陣,等袁紹真的下令渡江,怕是十天、二十天都已經過去了,而這個時間,我們還能攻不下一個小小的徐州麼?”
戲誌才與荀彧的交談,曹操聽得津津有味,也不打斷,遠途行軍頗為無聊…他揣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繼續聽。
果然…
戲誌才的聲音再度傳出。“荀令君哪,你這次怕是太過自信了吧?劉備不是袁術、呂布之流,關羽、張飛之勇亦非呂布八健將、袁術手下紀靈、張勳之輩可比!再加上下邳城城池堅固,易守難攻,十日、二十日…保不齊還真未必能攻下來。”
講到這兒,戲誌才頓了一下。
“再者,袁紹優柔寡斷,可他身邊卻不乏智謀之士,沮授、田豐、許攸等人?難道會看不出勝機所在?他們不會建議袁紹急攻兗州,奇襲許都城麼?”
這個…
聽到這兒,荀彧擺擺手,笑著回道。“那就隻能看兩點了!”
“兩點?”戲誌才反問。
“其一,看我們留守兗州的將士能不能堅守到曹司空大軍凱旋,若然能堅守到下邳城破,大軍回援,那我們就是南北雙線均獲勝利,若是不能…那就隻能看第二點…”
荀彧賣了個關子…
這可急壞戲誌才了。“荀令君,說話說一半可不厚道啊!”
“哈哈哈…”荀彧笑著回道。“陸司徒不是還在許都城麼?龍驍營也還在,這可是支無敵之師,陸司徒的名頭也足夠響徹,袁紹難道就不畏懼三分麼?這麼一畏懼,保不齊…又遲疑不前了,憑空又能爭取至少十日…哈哈!”
“荀令君,你這都是理想狀態呀!”戲誌才一攤手…“萬一,哪怕是一個月,咱們也沒拿下下邳城呢?那…兗州、許都城可就真的陷入險境了。”
這話脫口…
荀彧不以為意,他的語氣篤定朗聲道:“用兵就是用險,無險就無勝!陸司徒說的一句話很對,袁紹雖勢力大,可氣量小,劉備雖勢力小,卻氣量大,曹司空若不趁這個機會一舉剿滅劉備這個隱患,那麼…未來,曹司空與袁紹決戰之際,劉備勢必會從背後偷襲!日後之險,遠遠大於今日之險!”
“好了…哈哈…”曹操聽得差不多了,他揚手感慨道:“誌才有謀略,文若有見識!你們二人的話我聽了都受益匪淺!”
“你們知道麼?當年,十八路諸侯討董,袁紹做盟主就是畏首畏尾,遷延不進,那時候可把我急壞了,也正是那時候,我下定決心,若然日後統兵絕不能像他袁紹這般踟躕不定,猶豫不決!”
“哈哈哈,誠如荀令君所言,倘若是都像袁紹那般等待十足的把握?那…破局之策又在哪呢?”
“可是…”戲誌才還想再勸。
他不是質疑曹操精銳全出進擊劉備的這個行動,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江東新敗…那局勢已經和緩,甚至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
如此…還有必要兵行險招麼?
說起來也奇怪,以往喜歡兵行險招的戲誌才,這次反倒是保守了,而一貫以穩妥、嚴謹著稱的荀彧,這次倒是奔放了起來。
“誌才…你把耳朵伸過來。”
曹操見戲誌才還是一臉擔憂,索性示意道…
戲誌才微微一愣,還是把耳朵給伸了過去。
緊接著…曹操的話悄然而出,極低極細,戲誌才的臉色卻是驟變?
“啥?”
驚訝之餘,他竟直接驚道:“陸司徒何時在袁營的後方布下了五路大軍?這…這五路?哪五路啊?”
這下…戲誌才全懂了,怪不得曹司空與荀令君有恃無恐,敢情…小醜是他自己!
他戲誌才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呢!
敢情…人家陸羽都已經部署好了,五路大軍伐曹?嗬嗬…接下來的主旋律是五路大軍伐袁吧?
在這個大前提下,袁紹要是敢南渡黃河,他戲誌才都敢倒立洗頭!
隻不過,五路?哪五路呢?
戲誌才眼珠子轉動…
公孫瓚、楊修…滿打滿算,這才兩路啊?其它三路…哪三路啊?
登時,從一個震驚中走出的戲誌才,再度陷入了另一個巨大的疑竇之內。
…
…
並州,常山與趙郡的交界處。
此間山巒之上,一處碩大的山寨拔地而起,山寨的大門處除了懸掛著兩個老虎的頭顱外,就是“黑山寨”三個大字。
要知道…
在北境敢自稱黑山寨的可不多。
這是以張燕為首,糾集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等地叛匪組成的一支名喚黑山軍的隊伍。
在頭領張燕的發展下,最大規模時,這支黑山軍足有百萬人之多,與白波軍齊名!
可以說…黃河以北的各郡、縣都受到過他們的侵擾,朝廷卻無力派兵圍剿…是啊,一百多萬?誰特喵的能圍剿?
呼…
一聲長長的呼氣。
一名中年男人抬起頭望向此間“黑山寨”的牌匾,他也是多方打探才得知,張燕如今就藏在這山寨內。
他是程昱,此番奉陸羽之命來招降…啊不,準確的說是招安黑山軍,他是帶著天子詔書,代表的是朝廷。
說起來…
如今黑山軍的日子也不好過,接連的戰況失利,將他們的活動範圍一再的壓縮。
細細的說起來,黑山軍第一次失利是中平二年與曹操的大戰,那時候的曹操還是袁紹的小弟,替袁紹打敗了黑山軍,這才站穩東郡一地。
第二次,是呂布短暫投靠袁紹的時期,在呂布的驍勇下,黑山軍捷捷敗退,可以說,一戰把黑山軍的氣勢打到穀底。
而第三次,則是麴義的先登營,再度重創了黑山軍,將其趕至常山、趙郡一線,那裡極其貧瘠,袁紹也懶得再搭理。
總的來說,黑山軍先後三次輸給了袁紹,百萬大軍如今尚存的不過十餘萬人…可以說是被袁紹打的跪唱征服,自然而然…也對袁紹恨之入骨!
偏偏…
如今的他們自保都是問題,更莫說是再去找袁紹的麻煩了!
“咚…咚!”
不是彆的響動,而是…心跳,有那麼一瞬間,程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感覺…這次的招安很凶險哪!
單人匹馬去招安一群賊寇。
乖乖的…
還是黃巾賊之後最聲勢浩大的一波賊寇,難免心頭有些緊張。
可…還好。
畢竟…大風大浪都見慣了,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過,也在敵軍嚴密的防範下潛進去過,還有…陸公子對他的稱讚,所謂——萬軍叢中勸降敵將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