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校事府內擺放著一張寬闊的大案,幾名校事正在來回忙碌,往桌案上擱置畫卷。
畫卷中有諸葛“孔明”與何晏萬花樓暢飲,何晏一襲白裙,恰是雨打芭蕉的模樣。
畫卷中,也有曹沐深夜逃出丞相府,進入白馬侯府,與夏侯涓,與一乾心腹龍驍營甲士攀談、密謀…
畫卷中,更有南匈奴使者聽到了某些坊間的風聲,欣喜不已,連夜致信回,派驍騎送回匈奴。
儼然…
這一夜很不平靜。
而陸羽與郭嘉背對著這桌案,兩人站在窗前。
正對著院中花朵綻放,蟲鳴鳥叫,哪怕是夜晚,可依舊是一派絢爛的夏景。
“奉孝,你怎麼看?”
陸羽凝著眉詢問郭嘉…
郭嘉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方才朗聲道:“諸葛孔明與何平書倒也罷了,南匈奴的使者也罷了,隻是…沐姑娘可是衝著子宇你來的,子宇不打算解釋一下麼?”
“解釋?”陸羽搖了搖頭。“我解釋有什麼用?曹沐個性太強,可入不得白馬侯府!”
“那…”
郭嘉抬眸,欲言又止。
“嗬嗬…”陸羽微微一笑。“人言郎情妾意,可這‘妾’有沒有意我不知道,至少,郎有情…這年頭,找到這麼一個‘癡情種’,可不容易!”
說是癡情種…可陸羽想到的其實是“舔狗”…
所謂舔狗,是舔到最後一無所說,當然…也可以是另外一個極端,那就是舔到最後,應有儘有!
“哈哈哈…”郭嘉笑了,他轉過身,眼眸望向了桌案上擺放著的那幅“諸葛孔明”與“何平書”萬花樓飲酒的圖像。
“子宇啊,我就怕你是亂點鴛鴦譜,再說了,這諸葛孔明能降服了曹沐麼?畢竟他們的身份可懸殊著呢?”
呼…
聽到這兒,陸羽輕呼口氣。
“咱們也就隻能幫‘孔明’到這一步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還要靠個人嘛,隻不過…”
言及此處,陸羽頓了一下。“論及身份,孔明或許差一截,可論及功勳與才華,我這個徒弟做老曹的乘龍快婿,簡直!穩如狗!”
嗬嗬…
言及此處,陸羽爽然笑了,想想曹孟德與諸葛孔明聯手,這簡直就是畫麵太美,不忍直視。
當然了,這一世的諸葛孔明在自己的教導下是有點長歪了,可他“百工”科目的天賦於這曹營,或許比治國理政,比奇門遁甲,比運籌帷幄更重要十倍,百倍!
這是在另外一個領域發光發熱了!
當然了…
此前諸葛均立下那麼多功勞,一直沒有太多的獎勵,這算是…他應得的吧?
呼…
心念於此,陸羽再度呼出口氣。
就在這時。
一名校事快步走入,行至陸羽身旁,拱手稟報道:“公子…夏侯涓夫人派人傳消息來!說是曹姑娘計劃…”
聞言…
陸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
郭嘉卻是眼珠子一轉,當即轉過身來與陸羽四目相對。
“子宇委實讓人羨慕啊!”
“什麼?”陸羽反問。
郭嘉“唉”的一聲歎出口氣。“子宇這徒弟是好徒弟,子宇這夫人更是好夫人哪!”
哈哈…
頓時間,校事府響起兩人會心的大笑。
…
…
萬花樓內,一隻黑幫白底、繡花的乾淨靴子,重重的踏在了木地板上。
諸葛均豁然而起,他的眼睛瞪大,不可思議的望向前方。
就在剛剛,一名龍驍營甲士將曹沐的計劃全盤告訴了他,那一刻他感覺天旋地轉…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揪了起來!
“呼…呼…”
重重的喘氣聲,儼然已經壓住了他對“何晏”這位新晉的匈奴王妃的震撼,踏踏,腳步邁動,他瘋了一般的往萬花樓外跑去。
曹沐…曹沐!
他滿腦子都想的是這個名字。
隻不過…
“哐!”
一記悶棍早就守在了門外,重重的敲在了諸葛均的後腦上,他宛若一灘軟泥一般跌倒在地。
緊接著,被幾名龍驍營的甲士裝入了麻袋…
古時候的夜晚,是不許人隨便走動的。
夜很深!
…
…
白馬侯府,曹沐緊鎖雙眉,來回踱步…
“都這麼晚了?這校事府的酒…還沒有結束麼?”
她顯得有些焦急…
對於曹沐而言,她是來自救的,每一個時辰都極其寶貴,不敢有片刻的耽擱!
“方才有人來報,夫君已經往回走了。”
夏侯涓一邊寬慰著曹沐,一邊將一盞茶遞到了曹沐的身前…“喝口茶水,潤潤喉嚨…今夜有你忙的!”
儼然,夏侯涓這話另有所指。
“唉…”曹沐歎出口氣,其實,她的心情也是複雜的。
曾幾何時,她也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人一般,對翩翩公子充滿著好奇,特彆是陸羽,這個男人太讓她感興趣了,而越是感興趣,越是渴望更多的與他接觸,與他在一起。
可…可不知為何,父親極反對她的這一則情愫,宛若她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一樣。
曹沐不懂了…
人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若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呢?一定是這樣“求之不得”麼?
還好…
這樣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比起情愛,曹沐更在意的是父親的目光,是叔叔伯伯的眼光,她把全副心思都埋藏在鍛造坊,鍛造出了一把把神器!
而這些也幫助龍驍營的名頭威震天下,響徹九州…戰無不勝!
原本日子就該這麼平靜的渡過,就算是沒辦法嫁給陸羽,可…至少能經常見到他,能幫到他,也算是一種彆樣的“相忘於江湖”吧?
但…但嫁入塞外,成為南匈奴左賢王的王妃,徹底打亂了她的生活,她必須要自救,她不願意,也不能離開鍛造坊,離開這許都城!
“涓兒妹妹,為何…為何我就這麼難呢?”
曹沐感慨一句,將夏侯涓遞來的茶一飲而儘。
“咕咚…”
隨著茶水咽下,也不知道是心頭情緒的波動,還是彆的什麼…曹沐竟感覺到一陣的目眩,可能是太累了吧?
而迷蒙中…她眯著眼問夏侯涓。“涓兒妹妹…為何,為何你就…就這麼幸運呢?”
就在這時…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接踵襲來。
“咚!”
“咚!”
曹沐跌倒在地上。
她暈了過去,哪怕這樣,她的嘴唇尤自張開,宛若心頭有太多的疑問。
呼…
夏侯涓輕呼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
“沐姐姐,對不起了…”
“涓兒想幫你,卻…卻一定不能瞞著夫君。”
…
…
黃河以北,南皮城。
此刻,夜半時分,衙署之中。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袁譚瘋狂的將整個桌案推倒。
此刻他的身前,郭圖、辛毗兩位謀士尤在,而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長公子”如此淩厲的一麵。
他的眼神中是深深的恥辱與憤恨,而這些,都是因為接連的消息。
就在方才…
南皮郡境內,原本效忠於他袁譚的幾個縣城突然宣布起兵反對袁譚,他們公然背叛,站到了袁尚的一邊。
當然…
這很容易理解,畢竟袁尚是袁紹欽點的繼承人,不管袁氏兄弟間有什麼矛盾,袁尚依舊是名義上的掌權人、北方四州的主宰者,如果袁譚、袁尚兄弟親密無間,這些官員可能還會為袁譚感到不值,心裡傾向於袁譚。
但…黎陽城一戰,袁譚主動偷襲袁尚,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袁尚成為了值得同情的一個。
袁譚手下紛紛倒戈…
而更可怕的是…同樣遭逢大敗的袁尚,不想著奪回黎陽阻止曹軍北上,竟率大軍前來進攻南皮。
果然,從古至今…袁家一直奉行的都是“攘外必先安內”的大方略。
有殺父之仇的曹操可以暫時擱置下來,可兄弟間的禍起蕭牆,奪位之爭卻不能有半點馬虎!
呼…呼…
袁譚怒不可遏!
“郭先生,辛先生…如今曹軍被平,袁尚那小子又揮兵討我?我…我該如何是好啊?”
這…
郭圖與辛毗彼此互視,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不是說沒有辦法…而是…
“都這種時候,兩位先生有話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