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父女的突然出現,使得楊儀有些意外。
看著這一對父女風塵仆仆的模樣,他有理由懷疑,他們可不是去荊州考教關四公子,更像是去打架。
“爹,怎麼還不交楊尚書令牌呢?”
張星彩催促他那大大咧咧的父親。
張飛撓撓頭,似乎,他那暴脾氣在女兒麵前完全自動規避,他連忙從懷中取出令牌,“漢左將軍令…尚書楊儀接令牌!”
楊儀連忙跪下,雙手接過令牌…
張飛卻說,“大哥的原話俺記不起來了,大致的意思就是令楊尚書你赴荊州,為大漢選拔優秀的才俊,若有特彆卓絕的就帶來成都,讓諸葛軍師親自栽培,你聽明白了麼?”
楊儀頷首,“下官遵命!”
劉備的話他大概聽明白了,畢竟是他二弟關羽的兒子,公然去查驗,麵子上就說不過去。
以選拔才俊的方式,倒是最合適不過。
看來,諸葛軍師為此也是煞費苦心了。
隻是…
楊儀狐疑的抬頭望向張飛,“張將軍前去可也是為了這個?”
“俺就不用你管了…”張飛一副笑嗬嗬的模樣,儼然,他是有其它的任務。
具體來說,有兩個。
其一,是在荊州遍尋名醫。
法正的病況,劉備一直放在心上…
這不是小事兒,偶爾都會暈厥了,萬一有個意外,那當如何?
既益州的大夫治不了,那就去荊州尋覓好了。
其二嘛,也是調查洪七公的身份。
當然,諸葛亮是有自己打算的,他在荊州多年。
荊州有才學之輩,他豈會不知?
那麼…這洪七公。
嗬嗬,與其去調查,不如讓張飛去他諸葛亮那嶽父黃承彥那兒坐坐,諸葛亮琢磨著,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不過,嶽父的性子奇怪,與關羽聊不到一塊兒,卻是對張飛很是喜歡。
當然,這些具體的盤算,張飛並不知道,他隻以為是去調查洪七公,順道去黃承彥那兒坐坐…看看這老頭…並沒有多想。
“彆愣著了,快走吧…”張飛催促著問道:“楊尚書騎術如何?”
這個…
楊儀回答道:“君子六藝,倒是不成拉下。”
“那咱比比看,就前麵那個山頭。”張飛伸出他那粗壯的手指,旋即目光轉向一旁的女兒張星彩,“星彩?敢不敢?”
“有何不敢?”說話間,張星彩已經是策馬揚鞭,伴隨著馬兒“得得得”的一聲嘶鳴,那棗紅馬宛若離弦的箭一般,留下一陣旋風呼嘯而過。
張飛欣慰的看著女兒一騎絕塵,招呼楊儀道:“楊尚書,跟上咯…”
話音剛落…
“——駕!”
隨著一聲咆哮,張飛騎著那白馬也穿出了老遠。
楊儀看著眼前的一幕,一身紅袍的女兒騎紅馬,那是紅飛翠舞,颯爽英姿。
這當爹的黑黝黝的皮膚下,騎著白馬,黑白一線,卻也是涇渭分明…
因為太早,寂靜無比的官道上,馬蹄聲格外的清澈。
倒是一幅不多見的山川水畫。
…
…
荊州,江陵城,得勝橋附近,今兒個這邊圍滿了人。
陸遜與孫茹也在…
他們也很奇怪,平素裡這裡雖也算繁華,但遠不及今天。
索性,兩人就找了一個茶攤,款款坐下。
店小二忙著招呼各桌的客人,一時半會兒顧不到他們這邊。
閒來無事,陸遜與孫茹聊了起來。
孫茹壓低聲音:“夫君來此是有帶著使命,可夫君整日也不調查、走訪,更不去尋覓蛛絲馬跡,卻總是來這遠離政事的市井之地,如此…縱使再有幾年,又能查清楚那‘洪七公’的身份麼?”
孫茹比陸遜要急切多了。
她是渴望借著這次大功,見到母親,見到弟弟一麵。
可現在,洪七公是誰?洪七公在哪?完全沒有頭緒,這讓孫茹的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生於繁華,藏於市井…”陸遜解釋道,“這人間煙火氣中,往往會藏匿著一切事物的真相。”
說著話,陸遜自己從櫃台上取來一壺水,兩個碗。
因為客滿,店小二顧不上他們,陸遜就自己照顧自己。
一邊往碗裡倒水,一邊淡淡的道:“試想一下,洪七公上一次的出現,一夜之間,整個江陵,滿城儘貼假布告,若然那時有人在市井,豈不是直接就能窺探到此洪七公的真麵目?再說,私刻印綬,購買紙張,這些也都要於市井中進行,夫人言及的蛛絲馬跡,就在這裡呀!”
陸遜輕輕扣了下桌案…
孫茹卻抿著抿,對夫君陸遜的話並不認同,她撇撇嘴,“我想到了《韓非子》中的一篇——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複得兔。兔不可複得,而身為宋國笑。”
聽到這兒,陸遜抬眸,他眨巴了下眼睛,淡笑道:“夫人是說我守株待兔麼?”
“難道不是麼?”孫茹反問。
就在這時…一個賣首飾的小販湊了過來,招呼陸遜。
“先生,夫人這麼漂亮,買隻簪子吧?”
陸遜轉頭一看,攤位上擺著許多靈巧的簪花,他騰出手來挑了一隻,笑著戴在孫茹的發髻上,孫茹有些害羞的低了低頭,欣喜的摸了摸發簪,可又想到心中煩悶之事,難免又露出了幾許愁容。
這小販笑道:“夫人還真是漂亮,兩位是江東來客吧?”
此言一出,陸遜微微有些意外,“伱怎麼看出來的?”
“嗐,這不明擺著麼?”小販一臉堆笑道:“今早,橋頭那貴公子說書中特地提到了,江東男人麵白須稀少,說話溫柔,江東女人小巧玲瓏,眸光如波,冰清似水,聲若銀鈴,溫柔而矜持,嫵媚而多姿,這不…兩位這郎才女貌,儘皆符合,豈是一眼看不出來的?”
彆說…
這店小二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
當然,如今孫劉聯盟,雙方彼此互市,江東人來荊州走訪,這並不奇怪。
隻是,陸遜何其敏銳,從店小二的話中品出了些彆的味道。
“你方才說橋頭說書人?那說書人特地在講述江東的人文麼?”
陸遜微微眯起了眼眸,警惕了起來。
小販如實道:“那貴公子倒不是特地講江東的,是講到了近來那逍遙津一戰,講的可細了,順帶著…講講江東的人,江東的事兒?”
唔…
陸遜眸光變得深邃:“逍遙津?”
如今,坊間傳得沸沸揚揚,陸遜自然知道孫權兵敗逍遙津的事兒。
可…荊州的說書人已經開始講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