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駕偏廂車擺在客棧的院落中。
當中還有一隻奇怪的“木牛木馬”…
這間名為“長新”的酒樓,被一支來自“交州”交趾郡的商賈隊伍給包了下來。
原本這隻是平平無奇的一件事兒。
可因為今日,得勝橋下的“初試身手”…
一時間,這支商賈隊伍突然聲名大噪,許多人都紛紛想要住進這“長新”酒樓,帶著各種目的,與這支商賈親切的交談一番。
隻是…
長新酒樓早就被包下來了,哪裡還能住進人來。
一些拜訪之人…沒有見到這些商賈,搖著頭,帶著失望的神色回家去了。
一些人,則是守在這“長新”酒樓的周圍,時不時的往其中看幾眼,彆有深意一般。
店小二也討好似的帶了兩壇子酒,大步往那“遊坦之”的房間送去。
掌櫃像是一個文人,特地囑咐店小二學了幾句詩,一邊送酒,一邊吟道。
——“置酒高殿上,親朋從我遊!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
——“客官,俺家掌櫃讓喊你下樓,說是羊肉都備好了,就等客官享用了。”
——“還有這美酒,是給客官送上去,還是下來喝?”
聽到美酒,遊坦之走出了屋子,拿起酒壺一聞,露出陶醉的神色。
不由得感慨,“好香啊,醇香而甜,像是北邊的酒!”
“客官好眼力…”店小二堆笑著附和道。
就在這時,遊坦之在這酒壺的蓋子下發現了什麼,是一張小字條,他以為是店小二特地留給他的,當即展開…
因為速度太快,店小二並未察覺,可看到上麵的文字,遊坦之不由得一怔,連忙收起字條。
店小二的聲音還在繼續。
“俺家掌櫃就佩服客官這樣走江湖的商賈,客官可否賞臉…”
不等店小二把話講完,“不賞”,遊坦之的話脫口而出,這與他白日裡一貫笑吟吟的形象完全相悖。
他也不搭理店小二,快步出門,往後院行去。
來到院中,遊坦之左右尋找,表情有些警惕。
可這裡,除了那些軍械外,哪還有彆的什麼。
正打算轉身離開。
忽的,“嘎吱”一聲,木牛流馬像是被什麼觸碰到了,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遊坦之連忙轉身,一個女子從木牛流馬的身後走出。
她帶著風帽,披著披風,凝望這個來自“交州”的商賈。
遊坦之那謹慎疑惑的目光與這女子犀利期盼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遊坦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而那女子卻向前一步。
“這些,有多少,還請開個價吧!”
伴隨著這道清脆的聲音。
女子輕輕的摘下風帽,正是陸遜的夫人——孫茹。
她的目光如電…手裡還握著一支筆。
儼然,方才酒壺蓋子下的字條是她特地寫的。
上麵的文字犀利異常——“閣下如此高調,所圖無外乎金錢,吾有金錢?何不後院一敘?”
作為孫策的女兒;
作為擅長刺殺、影箭的高手。
潛伏到這裡,想辦法將紙條擺在遊坦之的麵前,並不難。
難的,是引遊坦之出來…
難的,是說服這遊坦之將這偏廂車,將這連弩,將這這木牛流馬賣給她們!
“迫於無奈,才用如此唐突的方式請遊先生見麵,不過…小女子極需要這些軍械,遊先生,開個價吧!”
她重複了一遍她來此的目的…
而隨著她話音的落下,遊坦之似乎也變得放鬆了許多。
他隻淡淡的問道:
——“倒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
…
江陵城,城東有一處豪奢的宅府。
七進七出的院落,彰顯出住在其中之人定然非富即貴。
此刻,這宅府中門大開。
按照這種大家族的常例,除非是迎接身份貴重的人,一般不開中門,不入正廳。
今日的這宅府,有貴客臨門。
自從正午得勝橋那番“熱鬨”過後,就開始有許多人湧入這宅府,直奔正堂。
此刻…
室外雖還有餘暉,但正堂內已經是明燭高燒,在燈光之下。
一個六十餘歲的老者正在一邊踱步,一邊閉目沉思。
“踏…踏!”
清脆的腳步聲,響徹在這光滑如鏡的青石地板上,頜下長須無風自動!
他的身前,還有一些年輕、衝動些的男子,說是年輕也不儘然,一個個看起來均已年過而立。
其中一個罵罵咧咧…
“這麼好的機會,這麼好的軍械?彆人能買?我們士家?怎麼就不能買?”
這人名喚士祗,是交州七郡督士變眾多兒子中的一個。
他的身旁,還有士徽,士乾,這些都是他的弟弟。
而那六十餘歲的老者,便是今日的貴客,乃是他們的叔父九真郡太守——士(wei)。
此番,士來江陵,本是路過休整一日,他最終目的是“公安郡”,是要與傅士仁秘密進行一筆軍火買賣。
——采購一些軍械!
交州地處邊陲,無論是镔鐵還是鍛造技藝都極其匱乏。
故而,類似於軍火、軍械,士家自然都要從外地采購。
偏偏…
哪怕是三年前,士家的族長士變向孫權徹底伏首稱臣,交州也成為了東吳的藩屬,可東吳的藩屬往往下場並不好。
孫權始終防著他們。
彆說是武器了,就是兵馬都有嚴格的限製。
也就是士變本人心境平和,不喜戰事,否則…他手下尚有數萬兵馬,豈會任孫權欺淩?
倒是此時…
士祗的話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他的弟弟士徽、士乾分彆道:“是啊,那孫權小兒不過三十餘歲,家父都七十多了,還需向他俯首稱臣,年年進貢…他不就是仗著東吳的軍輜、兵器、鎧甲充沛麼?若我士家軍備齊整…豈能容他騎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依我看,今日的那連弩就挺好,一弩十發,登時就能讓一頭牛斃命,一旦配備齊了,我交州進取或許不足,然守城綽綽有餘,如此一來,我等就再不懼怕那孫權小兒,看他還敢不敢…提及那無禮之要求!”
所謂的無理要求…
是指代士變每年都進貢給孫權大量的“明珠、大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象牙”,大量的珍奇異果,甚至還包括許多良馬。
可…
哪怕是就在這樣的大前提下。
孫權卻依舊強迫士變答應。
將交州北部(也就是廣東)劃歸給孫權,並且孫權派步騭前去管理。
交州南部(今越南的北部)則依舊歸士變…
屬於藩屬,有自主權。
要知道。
當初…這件事在交州引起了幡然大波。
許多交州人都覺得孫權這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士變的一乾兒子更是揚言絕不讓步。
隻不過,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乾…
交州有兵,卻苦無軍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又如何能抵擋孫權大軍?
不得以,士變迫於威懾,隻能讓出交州北部。
這樣一來,他那七郡督的頭銜名存實亡。
這些年,隨著年齡增大,士變也漸漸的沒有了收回失地的野心,就這麼心甘情願的鹹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