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內。
水滴順著鐘乳石“滴滴答答”的落下,落在地上,落在牆上。
因為陰暗,這種聲音,讓人不自禁的與“毛骨悚然”四個字聯想在一起。
此刻的張郃與徐晃,雖也有毛骨悚然,可更多的卻是驚詫,他們迫切的想知道,為什麼曹丞相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眼前的曹操是真的?
那南下馳援襄樊的曹丞相又是何人?
——“孤知道你們,一定會許多疑問,今夜時間多的很,孤一件件的講述給你們。”
原來,曹操在一年前決定進軍漢中時,他在魏與吳的交界處,在荊州,在合肥,做了一係列的防範。
其中的幾個核心的人物包括:
襄樊的曹仁;
合肥的張遼;
汝南的於禁;
許都成的曹彰與高覽。
誠如,孫權大舉來犯時,曹操留給張遼的錦囊中寫著“賊至、乃發”四個字。
這隻是一種曹操的一種假設。
除此之外,曹操還設定了多種情況。
甚至,襄樊局勢巨變,曹操也提前做出了備案。
具體的方略就是,一旦襄樊局勢大變,關羽勢必乘勝進攻。
那麼,調張遼帶那支勇武無比的山西軍團秘密抵達襄陽,隱藏起來,暗中統籌指揮。
用山西人去打山西人!
除此之外,秘密調曹彰、高覽帶兵迅速埋伏於樊城…
秘密調於禁帶汝南兵馬迅速的支援江夏與文聘形成合力,另派遣劉曄支援江夏,鞏固城防。
基於以上這些,曹操不論在哪裡,也會做出即刻回援的姿態。
但是,這種回援隻是一種假象,一種讓關羽意識到時間緊迫與壓力的假象。
高傲如關羽,勢必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他一定會趁著曹操回援之前強攻樊城。
等關羽真的強攻樊城的時候,十麵埋伏。
外有張遼、高覽、曹彰,內有滿寵、呂常、牛金、趙儼,江夏的文聘與於禁還能隨時支援,這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實際上的情況與曹操理想中的狀態還是有些差距。
滿寵、呂常、牛金、文聘陣亡的消息尚未傳來。
江夏的支援更是完全指望不上。
不過,大抵…於禁、劉曄、高覽、曹彰均第一時間趕至許都,由大將軍夏侯惇統籌派遣,於禁、劉曄往江夏接替死去的文聘,抵抗關羽進攻,高覽、曹彰則迅速的支援樊城,在樊城外埋伏。
曹操更不會想到的是,襄樊這邊,張遼、高覽、曹彰之外,曹丕與曹植也卷了進來。
甚至,因為曹植私自調動於禁的汝南兵馬,如今樊城的埋伏比曹操理想中的還多上一些。
“哈哈哈哈…”
此刻的曹操將這些娓娓講述,他悵然的笑出聲來。
儼然…
曹操是胸有成竹。
他的這份計劃,不僅是要將荊州的頹勢挽回,他更要誅滅關家軍,他更要生擒關羽。
除此之外,曹操根本就沒有回去,白日裡送彆時的是他不假,可大軍開拔之後的,就未必是真的曹操了。
曹操生性多疑,他的身旁,豈會沒有養一些“替身”!
至於真的曹操留在漢中,他的目的…
則依舊是從漢中南下,米倉道儘頭處的巴中,以及荔枝道儘頭處的涪陵。
這兩處若攻下來,那緊隨而至的便可兩麵夾攻劍門關,兵鋒直指向成都。
曹操細細的把這些告訴張郃、告訴徐晃。
而聽著曹操的話語,徐晃與張郃隻覺得胸口跌宕起伏。
誰又能想到…
荊州曹仁將軍的暈厥,非但沒有成為大魏的掣肘與災難,反倒是在曹丞相如此縝密的部署下,愣是是將大難轉變成一個戰機。
由此可見,戎馬三十多年的曹操,他的統率是一流,他的詭計、他的謀略亦是上上之選。
此刻,曹操的話還在繼續。
“孤特地讓替身在南下的過程中多露臉…就是為了讓蜀中的細作看清楚,看真切了,將孤離開漢中的消息告訴那大耳賊,料想那劉備勢必會掉以輕心,會卸下涪陵與巴中所有關隘的防護,他又豈知,我早已在這孤山中埋伏了數萬人馬,就等著他卸去防護…”
“昔日韓信出蜀,用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今日孤入蜀,用的照樣是此計!”
話說到這…
徐晃張口問道:“那丞相何故命妙才將軍在軍營中多設灶子呢?末將隻聽說過增兵減灶,以此迷惑敵軍,還從未聽說過減兵增灶的道理啊,這不是…讓那蜀中的細作以為?我軍兵馬並未減少麼?”
“哈哈哈…”聽到徐晃的質疑,曹操當即大笑,“你們不了解諸葛孔明,孤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虧,這諸葛孔明性格冷靜,做事嚴謹,若然…孤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那在諸葛孔明的眼中才是最大的破綻!”
“所以…”張郃恍然大悟,“丞相是故意增設火灶,以此迷惑那諸葛亮,讓他以為丞相隻是虛張聲勢,故弄玄虛罷了,如此這般…這諸葛孔明才不會阻止那大耳賊卸下關隘的防護。”
“對!”
今日,曹操的心情大好。
在他看來,他的部署萬無一失,如今隻等收網的時機了。
“哈哈,荊州戰場,利用孤回援的時間,迫使雲長急於求成,陷入孤設下的十麵埋伏之計,巴蜀,亦是因為孤的離去,卸去防備。”
“待得時機成熟…這孤山中數萬將士便由伱二人統領,孤要你二人直取那巴中與涪陵!人言巴蜀、巴蜀…沒有‘巴’何來‘蜀’,若此二城歸於孤,成都不過是唾手可得!”
呼…
隨著曹操這般細致的講解。
張郃與徐晃是越發的佩服他們的這位主公。
他的睿智,他的布局,他將這星羅棋盤中每一個點都算到了,仿佛每一個人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仿佛這局勢的被動,也完全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都說人越老越妖!
這句話,在曹操的身上顯露無虞。
徐晃與張郃都很慶幸,這樣可怕的人是他們的主公,而不是對手。
他們曾經投對了,何其慶幸?
“主公放心,隻待蜀中防護撤去,我與公明勢必率這支孤山中的兵馬一往無前,攻下那巴中與涪陵,然後從背後攻破那劍門關,遙望成都,一舉蕩平此大耳賊寇!”
張郃當先表態。
徐晃亦是重重的抱拳,“主公放心,此戰必勝!”
“哈哈哈…”看著兩名愛將如此信心滿滿,曹操的心情愈發晴朗,他忍不住吟道:“聖人雲‘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哈哈…孤卻要說,何必做什麼選擇?荊州孤所欲也,益州亦孤所欲也,兩者豈不能兼得?哼,孤統統都要!”
“哈哈哈哈…荊州是孤的,那碧眼兒的首級是孤的,益州也是孤的,孤要生擒雲長,讓雲長知道誰才是這世上的英主,孤要讓那大耳賊與諸葛村夫無路可走!哈哈哈!”
一時間,爽然的笑聲響徹於石洞之中。
儼然,已經六十歲的曹操,今時今日…他將他一生擅長的謀略布局,發揮到了巔峰。
誠如,這些年他打過來的每一場仗,布下的每一個局。
普通的諸侯還在做選擇題時,曹操就已經——什麼都要!
漸漸地,曹操的笑聲落下,取而代之是他的眼芒向東南…
他太渴望知道,他布下的這個星羅棋盤,一個個棋子,如今都擺放的如何呢?
而那最關鍵的關雲長這枚棋子,他可否如期而至的…進入了那層層埋伏之中?
——『嗬嗬…玄德啊玄德,昔日青梅煮酒,你一句‘聖人訊雷風烈必變’,從孤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次,孤這次決不會讓你再度溜走。』
——『雲長啊雲長…孤賜給你的赤兔馬?也騎十年了吧,是該連本付息的還給孤了吧』
…
…
樊城,夜已深,街道上本已封禁。
唯獨能看到一些兵士正在緊張的籌軍備戰,絲毫不見半點慌亂,一切井然有序。
“嘎吱”、“嘎吱”的聲音由遠及近,是一輛馬車正徐徐駛過。
在這樣封禁的夜晚,能有如此馬車,如此行在街道上的,料想…也不會是普通角色。
馬車中坐著的是李藐與劉楨。
在劉楨的安排下,李藐總算逃出了江陵,來到了樊城…此刻,雖是深夜,卻忍不住隔著窗子,向外眺望。
一如…無比暢想與期待,來到這裡後,他的“新生!”
“——秋日多悲懷,感慨以長歎。終夜不遑寐,敘意於濡翰。明燈曜閏中,清風淒已寒,哈哈,漢南(李藐)初來乍到,定是有諸多感慨吧。”
劉楨吟出的是他寫的詩,原本是贈給五官中郎將曹丕的。
現在吟出來,贈給李藐倒也恰逢其時。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嗬嗬…我李藐出來了,我再也不用受那對關家父子的折辱了,我是如獲新生,早晚有一日,我會將這對關家父子狠狠地踩在腳下。”
與劉楨吟出的原創詩詞不同,李藐吟出的詩就不是他原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