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刀映著月影,高高揚起,甘寧、徐盛等人聞訊趕來,看到呂蒙就要被斬首,紛紛赤紅著雙眼嘶聲呐喊。
“子明?怎麼回事?”
圍觀的一乾東吳軍士,已有膽小的捂住了眼睛。
他們隻知道,呂蒙將軍方才步入主公的中軍大帳,是為了勸主公放棄指揮合肥一戰。
而就在剛剛,中軍大帳中先是傳出了呂蒙的聲音,好像聲音中隱隱有‘還真不如栓條狗呢?’這樣的粗鄙之言…
緊接著傳出的是主公孫權盛怒之下的咆哮與怒吼。
——“來人,將呂蒙拖出去,斬了!”
之後,呂蒙便被架在這行刑台上。
周泰再也按捺不住,撥開眼前的兵士,已經衝到台上,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呂蒙。
“誰敢殺他?”
“周將軍,我等也是奉主公之命啊。”刀斧手頗為為難。
卻見周泰迅速的扒去了上衣,“我渾身十二道槍傷,每一道都是為了救主公之命受得,主公欠我十二條命,今日連同我自己的命,一共十三條命,我以此十三條命,換呂子明這一條命,夠了吧?”
這…
就在刀斧手為難之際。
——忽然,場下響起了一聲高喊:“刀下留人!”
被架在血跡斑斑木樁上的呂蒙驟然睜開眼睛。
甘寧、徐盛、周泰等人,則又是驚駭,又是驚喜,都挺直了腰板兒四顧尋找。
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撥開人群,邊向上麵闖,邊呼喊著,“呂伯伯無罪,諸位且給我一些時間,我去勸父親…”
來人,正是孫權的長子,也是孫權最喜歡的兒子——孫登!
“登公子…”
呂蒙驚訝的望向孫登。
“呂伯伯,我都知道了。”孫登咬著牙,方才中軍大帳內發生的一幕,有父親的親衛偷偷的告訴了他。
是呂蒙憤憤然的吟出了關四公子關麟的那番話,將父親折辱成‘狗都不如’,故而引得父親大怒,要斬呂蒙將軍。
孫登雖年幼,卻是知書達理,頗有見識,此前…他就曾屢次勸諫孫權,對時政多有匡弼。
是在東吳,少數能勸的動孫權的人。
“呂伯伯…”孫登小聲道:“關四公子罵關羽能全身而退,那是因為,他是關羽的兒子啊…呂伯伯的這番話,言辭如此冷冽,隻能是登兒去向父親勸諫…”
說著話,孫登吩咐刀斧手,“待我回來之前,不可行刑!”
“喏!”刀斧手連忙拱手。
因為孫權的寵愛,且時刻帶在身邊,東吳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這位長公子孫登,就是主公孫權要親自培養的接班人哪!
故而,他在東吳的地位極高,哪怕是軍營中,他的話分量也很重。
“呂伯伯,等我…”
孫登最後安慰了一番呂蒙,大踏步…往孫權的軍帳方向行去,衣袂帶風!
…
…
長沙郡,荊州第一官醫署內。
一方桌案,諸葛瑾與魯肅跪坐兩旁,諸葛瑾將新煎好的苦藥遞給魯肅,“大都督該喝藥了,仲景神醫說,這一味藥加重了藥劑,會苦到難以下咽,大都督需得忍一下。”
“不妨事,良藥苦口嘛…”一邊微微的輕咳,魯肅鬆開捂唇的手,接過這苦藥,一飲而儘。
他猛地蹙眉,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初。
感慨道:“果然,是苦…”
藥雖苦,可魯肅的臉色已經比之前的煞白要紅潤了許多。
儼然,這幾日住在這官醫署調養,張仲景的藥很有成效…
魯肅雖依舊會咳嗽,但已經沒有那種肺部劇烈般“痛不欲生”感覺。
這算是用對了方子。
就在這時,門外隱隱傳來患者的聲音,還有醫者的囑咐,絡繹不絕。
“回去後,晝夜兩服…三日當可痊愈。”
“多謝神醫…”
“無需謝我,你當謝這官醫署,謝關四公子啊!”
因為彙聚了大量的醫者,哪怕是晚上,這官醫署依舊是門庭若市…患者絡繹不絕。
聽到這些,魯肅不由得感慨道:“近來,這荊州第一官醫署倒是紅火起來了,許多時候,這位關四公子行為怪異,卻讓人不服不行啊。”
“可不是嘛…”因為這段時間都待在官醫署,諸葛瑾的心情難以言喻。
如果說,這官醫署隻是彙聚了一些醫者,治病救人,那也就罷了…
偏偏這醫署之中秩序井然,“掛號”、“問診”、“拿藥”、“煎藥”均是不同的人負責…彼此獨立,卻又仿佛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串聯起來。
患者根據輕重緩急…被分到不同的醫者手中。
每日醫者也會安排時間去看醫書、精研醫術,張仲景也會抽出一、兩個時辰為他們指點迷津。
可以說,整個官醫署中,治理病患的同時,這些醫者的醫術進步如飛。
偏偏,治病救人,最後收取的費用也公道。
不服不行啊…
“人言醫者治病救人,提壺濟世,可在我看來,此關麟才是真正的救世啊!”諸葛瑾不由得又感慨道。
魯肅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諸葛瑾,“聽說元遜回來了,還成為了江夏郡長史功曹,成為了這位關四公子的屬吏?可有此事?”
“是啊!”諸葛瑾感慨道:“今日我這侄兒還特地來拜見我,但有關荊州的事兒卻隻字不提,嗬嗬…嗬嗬…”
諸葛瑾特地用了“我這侄兒”這樣的稱呼,特彆是最後一連兩聲的“嗬嗬”,多少有些意味深長。
“說到子瑜的傷心事了,是肅之過。”魯肅微微作揖,以示歉意。
“大都督不用安慰我。”諸葛瑾輕輕擺手,“自從元遜主動提出要將他過繼後,我就想到了這一天…如今,他小小年紀就被委以重任,我該為他高興才是。”
魯肅頷首。
這個紮心的話題,算是戛然而止。
可緊接著,魯肅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問道:“聽說雲旗公子後日就要動身返回江陵,接受關公的任命,赴江夏上任了。”
“是…”諸葛瑾道:“我也跟他們一起去…此行荊州,吳侯交辦的三件事,還差一件呢!”
誠如諸葛瑾所言。
此次出使荊州,東吳一共有四個任務,除了交代給呂蒙的“調查黃老邪”、“刺殺黃老邪”的任務外。
其它三件事,依次是將諸葛恪過繼給諸葛亮;
赴長沙郡,將那神醫張仲景帶來;
替東吳的長公子孫登向關羽的女兒關三小姐關嫣提親。
前兩件事算是完成了,而這最重要的便是第三件,這關乎未來…孫劉聯盟一旦決裂,東吳能否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偷襲荊州。
“此次,子瑜初入荊州,與關四公子在‘張仲景’的博弈中就落了下風,使得無論是關雲長還是關雲旗的威望空前的高漲,這些不怪你。”
“但‘求親’一事於江東至關重要…若然主公能奪下合肥還好,若是不能,那這‘求親’便是我東吳未來的破局之術!當然,這是最後一步,是不得以才能行之的一步,可道義上,東吳不能落入下風啊!這是最後的希望啊!”
“大都督提點,下官記下了——”諸葛瑾拱手。
魯肅“咳”了一聲:“子瑜啊,你、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此事非我信不過伱,但…關係太大了,我決定後日與你們一同北上,赴江陵為長公子提親關三姑娘…”
啊…
魯肅的話讓諸葛瑾一驚。“大都督,你的身子。”
“無妨。”魯肅擺了擺手,“我聽聞仲景神醫也會去江陵,在那邊開設荊州第二官醫署,有他在,我無恙…哈哈…”
魯肅淡淡一笑。
“大都督…”諸葛瑾還想勸阻,可…方才吟出,又覺得無多餘的話能勸阻,歎一口氣,隻說了句。“好吧…有大都督在,這提親一事也能更穩妥許多。”
“其實…”魯肅感慨道:“其實時局是一直在變化的,比如…這合肥城,能不能攻下來,決定我們東吳未來的重心究竟是北境,亦或是荊南…我是怕你太拘泥於主公的命令,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荊南,反倒是忽視了時局的變幻。”
這…
諸葛瑾微微一怔,旋即連忙反問:“那下官鬥膽多問大都督一句,若…若合肥,我東吳已經攻下來了,但關公依舊回絕了這門親事,那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