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見到的時候,都是在廟裡,拜他…是能保佑長命百歲的。
倒是關麟如此的禮節讓士燮驚訝。
——『這位四公子不總是與其父關公劍拔弩張麼?怎生…這般客氣?』
心中這麼閒,士燮拱手回禮,不失禮節:“不敢當關四公子如此大禮啊…”
“關麟是晚輩,這禮是應該的。”關麟笑著回應…彆說,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還拉近了不少。
起初,韓玄還擔心,千萬不要因為長沙關山石洞一事,兩人一見麵就劍拔弩張。
現在好了…
“哈哈哈…”韓玄當即笑道:“兩位一老一少,雖年齡相差甚大,卻都是人中龍鳳啊!”
一番寒暄,韓玄坐在主位,關麟與士燮分彆跪坐在兩邊竹席。
鞏誌則識趣的起身,親自為三人斟好了茶水,然後招呼下人一並退下,將這屋子讓給三人。
關麟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我聽韓公講述,那東吳不講武德,交州本已是其附屬國,卻尤自派兵,大打出手,妄圖將先生七代基業治理下的交州收入囊中,我關麟最看不慣這等仗勢欺人的行徑。
關麟的話脫口,士燮也回道:“天下攘攘,難覓避亂之地,亂世紛擾,唯避據方為良策…我一生與人無爭,自從東吳做大,他要什麼,我交州便給與什麼,隻盼能換的我交州百姓的安居樂業,換的我士家一族的一世之安,隻可惜…時局所迫,卻是將我與交州也卷入了這戰火之中…不瞞四公子,陸家軍征伐,我南海郡與蒼梧郡…已經是生靈塗炭,死了許多人哪!”
關麟能聽得出來。
士燮說這番話,不是裝的…
是真的有感而發。
他是一個“避一時之亂,求長世安穩”的人。
而追本溯源,東吳與交州的戰亂,是關麟那一批軍械引發的紛爭。
還有湘水劃界…
若非湘水劃界的約定淪為一紙空談,若非交州與陸家爭執軍械大打出手。
交州一定還會繼續安穩的做東吳的附屬國,直到士燮老死之後…才會被孫權血腥鎮壓、屠戮。
不過…
在關麟看來,他不需要有負罪感。
對於士家,早晚都是要被孫權屠戮的,早點能幡然醒悟,早點反抗…反擊,這才是正途。
從這個意義上講,關麟是做好人好事兒!
“咳咳…”
微微咳出一聲,關麟鄭重的問:“明日我就要啟程回江陵了,今日與先生見麵,長話短說…先生是想要采買軍械是吧?”
“四公子爽快,老夫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士燮重重的點頭。“是,如今我交州需要大量能禦敵的軍械。”
“比如,那連弩、偏廂車、木牛流馬是麼?”關麟接著問。
“是!”士燮頷首。
關麟卻搖了搖頭,“這些軍械,經由黃老邪製造,其實是為了抵禦北方騎兵用的,東吳多步兵與水軍,偏廂車根本派不是用場,連弩的話,射程有限,也無法禦敵於國門之外,至於…木牛流馬,恕我直言,戰爭是在交州,東吳比伱們更需要木牛流馬…去運送糧草、補給!”
這…
關麟的話像是給士燮潑了一盆冷水。
士燮的眼眸深深的凝起,“那…”
“這個…”關麟從包裹中取出一物,是一枚床弩的簡單模型,“士先生認得這個麼?”
不等士燮開口…
韓玄當先道:“這不是床弩麼?”
“正是。”關麟笑著回答,“不過,我的這個模型比較特殊,他叫八牛床弩!”
誠如關麟所言,他的模型是床弩,卻不僅僅是床弩。
要知道,床弩最早出現在春秋戰國時代,由絞盤上線,射程較遠,但是精準度不佳,一般采用大規模齊射的戰術。
而在漢代,床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良。
比如太尉陳球曾在一次戰爭中,“弦大木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之,遠射千餘步,多所殺傷!”
這種僅用手擘、足踏之力難以張開的便是大漢版本的床弩。
而關麟的這個,比之大漢版本的床弩,要更猛百倍。
說起來,床弩的分類很多,從兩弓到四弓不等。
多弓床弩張弦時絞軸的人數,小型的用5到7人…大型的,諸如關麟這等“八牛弩”需要用一百人齊發力才能絞動軸。
瞄準和發射,更是都有專人操作。
特彆是所用的箭以木為杆,鐵片為翎,號稱“一槍三劍箭”。
這種箭實際上是一支帶翎的矛,破壞力極強,進攻時…能使之成排地釘在夯土城牆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緣登城。
防守時,床弩的射程可達三百大步,約六百米。
是華夏強弩中射的最遠,威力最大的。
如果按照曆史原本的軌跡,它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宋朝,且在澶淵之戰中大方異彩。
關麟侃侃將有關這“八牛弩”的威力,使用方法,能達成的戰略效果,大致向士燮講述了一番。
當然…
本著誠信經營的原則,關麟也不忘將缺點講出,“這八牛弩,威力雖大,卻隻能作為戰略防禦使用,這是因為構造太過笨重,機動性極差…若想要搬運,特彆是進攻,極其艱難!所以…”
不等關麟把話講完…
士燮連忙擺手,“身處亂世,自保足矣,交州不要進攻…交州隻要能抵禦入侵之敵的軍械即可!”
他的眼中泛光,是那種極其渴盼的光芒。
他連忙追問關麟。“四公子所言當真?這八牛弩真的能射三百大步,且威力足以穿入那夯土城牆?”
“騙你作甚?”關麟笑了笑,“畢竟得一百多人才能絞軸,威力可想而知…隻不過,這八牛弩好是好,可製造起來,頗為不易啊…黃老邪還特地囑咐我,不能賤賣了!”
士燮再看向關麟的眼神,都變得望眼欲穿。
“四公子不妨說個價,交州士家不會讓四公子吃虧,也不會讓黃老邪吃虧!”
士燮又一次展現出了他土豪的一麵。
七代人在一片土地上經營,七代沒有大的戰亂。
這份底氣,就是當年在易京“屯糧三百萬石”的公孫瓚都未必能有。
“其實,倒不是這八牛弩貴,主要是後續製造的那粗重的‘矛矢’價格昂貴…”關麟試著報了個價,“一床八牛弩配上二十枚矛矢,怎麼著…價格也得到這個個。”
關麟比出了兩根手指…
意思是兩千金。
話說回來,他已經報的挺高了,畢竟材料都是木頭,古代又不缺木頭,難的是圖紙,與做工…恰恰圖紙在關麟這兒,做工的話,有老黃在…啥玩意做不了。
考慮到士燮一買,保不齊就得幾百床。
兩千金,關麟都得含淚賺一千金…多少有點兒奸商…昧著良心的味道了。
當然,關麟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這個兩千金,還是留下一些還價的空間,他的底線是一千五百金。
果然…
士燮看到這兩根手指,他麵露難色,“吧唧”了下嘴巴:“如果真如關四公子講述的,價格雖高,但這八牛弩的確是好東西,也能幫到交州!這樣吧,我交州要一百床這‘八牛弩’,關四公子給打個折,從兩萬金一床,降低到一萬金一床如何?”
此言一出…
“啊——”
關麟下意識的驚呼,他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土鱉…啊不,士燮同誌,你誤會了呀?我比出兩根手指,意思是兩千金啊!敢情你當成兩萬金哪?你還個價都還到一萬金?你這讓我…很難堪哪!』
韓玄不明所以,還以為關麟這副驚訝的表情,是因為這個價格不賺錢。
他連忙道:“士先生訂購的雖多,但是…但是…也不能讓四公子與黃老邪做賠本的買賣吧?看看…能不能再添點兒。”
韓玄是想促成這生意的。
當然,按照關麟的意思,這生意中,關四公子可為他韓玄留了一份兒…
考慮到動輒萬金,這一份可就不是一個小數子咯!
“這個…”
士燮猶豫了一下,他一捋長髯,“那就再加點兒,一萬兩千金一床八牛弩怎麼樣?不過,我話說到前頭,我需派人跟四公子一道赴江陵,要先看過這八牛弩的威力、射程才行!”
關麟張開嘴,他想說話,說“夠了…”
咱逮著“肥羊”擼羊毛…也不能這麼擼呀!
差不多得了!
韓玄卻是搖了搖頭,搶先道:“要不士先生再加一千…這樣…”
不等韓玄說完。
士燮再度展現出了他“土鱉”,啊不…是“土豪”的一麵,“其實我還能再加兩千,隻不過需關四公子給個承諾,這些八牛弩若是壞了,需得關四公子派人來維修才是…管賣也得管修啊!”
“那這…”韓玄也不敢接話了。
他覺得差不多了,關麟既然報了兩根手指,那按照‘討價還價’的準則,總是該有一些餘地的,考慮到這個數量,讓個六千金,應該也是合理的範圍之內。
當即,韓玄望向關麟。
“四公子…這價格…”
呃…關麟總算能說話了,他沒有直接表態,而是問道。
“韓老,這裡有酒麼?”
“有…有…”
韓玄連忙派人送來了酒,且為三人均斟上。
待得酒樽斟滿,關麟迫不及待的舉起酒樽,“人言,吃虧是福,這個價錢,是有些低了,可我關麟也不是那等唯利是圖的人…我幫士先生,不為彆的,乃是為了正義!”
“為了讓交州這片世外桃源能得以延續,為了讓那罪惡的入侵者受到應有的懲罰與代價,一萬四千金一床八牛弩,那哪行?依我說,就按士燮先生報的價格,一萬金…”
“正義何其可貴?還能不值這四千金麼?我關麟今兒個就代表黃老邪了,我倆就是做賠本的買賣,這一次也要匡扶正義,就這麼定了!一萬金,正義萬歲…這一樽我關麟敬正義、敬公道、敬愛蒼天、也敬不畏強權的士先生,我乾了,兩位隨意!”
說話間,關麟難得豪放的將酒樽中的酒水一飲而儘。
他意識到。
這已經不是一萬四千金與一萬金的問題了。
這是他關麟找到了一個聚寶盆;
一個能夠源源不斷的從中汲取財富的聚寶盆。
做人不能貪!
咱得慢慢來…
咱盜亦有…啊不,咱為了正義,為了與邪惡鬥爭,咱必須得一如既往的支持交州!支持士家!去抵抗那邪惡的東吳。
怪不得後世,有人總喜歡做軍火生意呢,這是真的賺哪,血賺!
經過了一個很清爽的心路曆程。
其實,關麟還剩下一個疑問。
——『士燮哪士燮,你們士家七代坐擁交州?你們究竟有多少餘糧哪?到底能讓我造幾年的?』
——『我真得謝謝你們哪!』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