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江陵城,忽然響起一陣鏗鏘的鐘聲。
諸葛恪從睡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同一時間,關府內彆的房間,本還在睡夢中的關麟、張星彩、關銀屏也都醒了。
迷蒙中,張星彩與關銀屏自言自語:“這是什麼聲音。”
諸葛恪望著虛空中的黑暗喃喃道:“要出大事了……”
唯獨關麟,揉了揉了那惺忪的睡眼,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弧線,他輕聲道“終於,要來了!”
…
一場軍事會議在江陵城關府的正堂開啟。
馬良、糜芳、王甫、趙累,甚至是魯肅、駱統也被請來。
張星彩與關銀屏是沒有資格參與這樣的軍事會議的,但還是聽說了。
是九千餘俘虜中的動蕩,是曹魏《征寡令》下這些俘虜的夫人,乃至於他們的母親竟都被強行征走,分發給軍戶為妻為妾。
於是,張星彩與關銀屏一大早就在關府正堂前等待,廖化與諸葛恪大步進來,兩人連忙迎上去,張星彩關心的問。
“這九千餘俘虜能投降嘛?”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這九千餘俘虜到底降不降啊?再不降…關麟都要到東吳去做贅婿了!
哪還有她什麼事兒?
諸葛恪顯得氣定神閒,“八九不離十…”
說著話兩人便走了進去。
諸葛恪的那句“八九不離十”讓張星彩總算鬆了口氣。
關銀屏則關切的問:“一大早,如此火急火燎的,你擔心的是這個呀?放心,四弟是跑不到東吳的。”
說話間,關銀屏還眨巴了下眼睛。
啊——
張星彩的麵靨一下子緋紅了,竟有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覺。
卻在這時…
郝昭也帶著幾個識字的什長、百夫長走入院落,在周倉的引領下步入正堂,包括郝昭在內,每一個什長、百夫長均麵露痛苦之色。
如此表情,更讓張星彩與關銀屏體會到諸葛恪那句“八九不離十”是什麼意思。
關麟是最後走來的,看到兩人,關切的問了句,“星彩姐?三姐?怎麼不進去?”
“父親不許我倆進。”關銀屏回道。
“噢…”關麟頷首,旋即就打算進入正堂,張星彩忍不住喊了句,“雲旗弟?那九千餘俘虜…”
她最關心的依舊是這個問題。
隻是,不等她把話說完,關麟的聲音已經傳出,“準備準備,咱們該往江夏去了…接下來,南陽攻防戰,勢必要戰火連天了…”
說到這兒,關麟不忘調侃一句,“星彩姐,你也莫要忘了,三叔可讓你保護好我的…”
“你——”
不等張星彩說話,關麟已經快步進入正堂了。
…
正堂內,一幅曹魏的布告被展開在當中的案幾上,關羽與眾文武均在商量著這件事兒。
關麟是主角,就坐在左手邊的次席,僅僅比馬良低上一位。
因為探討的是對抗曹操,故而身為“孫劉聯盟”發起人的魯肅,也跪坐在右手邊的首席,駱統侍立在他的身後。
郝昭與一乾百夫長、什長則跪在當中,痛斥這封《征寡令》,也痛斥曹操,說到紮心處,幾十名江夏老兵竟忍不住淚灑當場。
要知道,這九千餘俘虜中,不是每個人都識字的,也不是每個人的夫人、母親都會寫字的,許多信箋都是托人所寫…輔以信物證明身份。
也正是因此,這一封封“家書”的送來才顯得曆儘艱辛,每一個字都像是懷揣著莫大的委屈,莫大的責難。
而眼前這些識字的老兵,許多家書,是他們念給戰友們聽得,也正是為此,他們心靈上受到的悲愴何止十倍?簡直是一百倍,一千倍!
他們正紛紛數落著曹操的罪行,可說著說著,就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隻剩下泣淚不止。
關羽看著這些踴躍悲愴的俘虜,他深深蹙眉看著那《征寡令》,他是懂曹操的,知道…如果是曹操一定能做到這一步。
因為曹操比誰都要心狠!
甚至,關羽能聯想到,昨日收到的大哥與孔明發來的《攤丁入畝》令。
一進一退,民心向背啊!
“雲旗,你有什麼想說的麼?”關羽望向關麟。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關麟的身上,特彆是馬良,特彆是魯肅。
在馬良看來…
——雲旗這是大幸運哪!
誰能想到,這九千俘虜的歸降,曹操突然就送來了這麼一份“神助攻”!
魯肅則是一副震驚、震撼、不可思議的模樣。
他不知道,關麟是怎麼做到的,可這一封曹操頒布的《征寡令》,也太巧了吧…
但若說這是關麟一手推動的。
這就有些假了吧?
隻能說,雲旗定有特殊的機緣,提前知道了,或是洞悉了曹操要頒布的這條《征寡令》!
可哪怕是如此,在魯肅看來,依舊是——神乎其技!
——『賭約之下,看來,這關關麟是做不了東吳的女婿了!』
——『倒是我魯肅,是要在江夏,在關麟的身邊待滿兩年了。』
一想到這兒,魯肅莫名想起了,當年劉備迎娶孫尚香時的情景。
特彆是,最後留給周公瑾的那句話。
——『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嗬嗬…
魯肅無奈的搖頭淺笑。
——『這次是我魯子敬,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魯肅想到這兒,關麟的聲音已經傳出。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慘絕人寰,這簡直慘絕人寰!”
“還有王法麼?還有法律麼?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曹賊如此一封《征寡令》下,人與畜生與牲口還有何異?能如此逼寡再嫁的行徑,逼活人妻再嫁的行徑,此天怒人怨,有違人倫,有違綱常,為世人所不恥!”
不出意料的一番譴責。
旋即,關麟朝關羽拱手:“父親大人,孩兒隻覺得義憤填膺,恨不得即刻就率這九千餘兵士揮師江夏,北上南陽…既為公理,既為正義,也為這九千餘弟兄的悲慘境遇討回公道!”
此言一出,關羽的眼眸微眯。
——『古書言,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薑太公等的是周文王,卻等的也是商紂的天怒人怨…而雲旗,他該不會…從一開始起就在等待曹魏的天怒人怨吧?』
——『他是提前就知道這《征寡令》麼?否則…如此九千四百餘俘虜,降的又怎會如此這般的恰到好處?』
——『不論如何,雲旗這次賭贏了,既賭贏了那魯子敬,又賭贏了這九千四百餘俘虜,同仇敵愾,劍鋒向北!』
想到這兒,關羽的丹鳳眼開闔。
他感慨道:“雲旗所言甚是,諸將士奪妻之恨,關某亦是感同身受,恨不得將那曹賊五馬分屍,啖其肉,飲其血…”
關羽豁然起身,凝望著郝昭,也凝望著那些十夫長、百夫長,“關某也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更何況是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關某不想說那麼多的公義、大道,關某也不喜歡大放厥詞,可今時今刻,關某要說,諸位失去的,關某會為你們奪回來,諸位感受到的‘奪妻之恨’,關某要讓那曹賊十倍奉還!”
聲音低沉厚重,卻又是格外的擲地有聲,又是那般的讓人信服。
就在這時…
一名斥候狂奔進入正堂,“報——”
斥候跪下,“稟二將軍,曹操儘起四路大軍,分彆由張郃、郭淮率軍,從漢中出發進擊巴中;由徐晃率軍,從襄樊出發進擊江陵;由於禁率軍,從南陽出發,進犯江夏;由張遼率軍,曹操親自抵達壽春,進擊合肥!”
此言一出,在場的將領和軍師都吃了一驚。
就連那些降兵也是一怔。
關羽的丹鳳眼開闔,恨恨的道,“好個曹賊,本將軍還沒去伐他,他倒是先打過來了…”
四路大軍,四處戰場。
張郃、郭淮是巴中;
徐晃是江陵;
於禁是江夏;
還有曹操、張遼親征合肥。
隻經過了短暫的沉吟,關羽就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麵,“徐公明,嗬嗬,傳本將軍令,關家軍明日北上…就於漢水,關某親自去會會這位老朋友!”
說到這兒,關羽望向關麟,“雲旗,你大哥尚在江夏,為父望你們兄弟同心,抵擋住那於禁的攻勢。”
“父親放心好了。”關麟笑著望向魯肅,“這不,還有魯大都督的鼎力相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