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黃忠與關平、關興眼瞅著就要殺出一條血路。
可隨著徐晃與三支援軍的抵達,局勢再一次發生翻轉,超過五萬人的魏軍宛若組成了一道人牆,任憑黃忠、關平、關興如何勇猛,也無法突圍而出。
迫不得已…
黃忠隻能回軍,一時間,荊州的兵馬悉數佇立在新野城下,而外圍…超過五萬的魏軍將他們團團圍住,軍容肅穆。
說起來,魏軍的統領,負責統籌調度的張遼,並不知道來人是黃忠。
可因為是關麟派遣的騎兵隊伍,又是一支邪乎至極的騎兵隊伍。
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為了阻攔這支騎兵,他將沿途所有埋伏的兵馬悉數調往新野城,更包括了偃城處徐晃的兩萬兵。
整整四支,整整五萬人,結成一個個密集的方陣,密密麻麻、連綿不絕,一看望不到儘頭。
黃忠、關平、關興這邊的兵馬相對少的多,一番突圍下,黃忠帶來的五千人,還活著的,還能打的不超過三千,而關平手下的四千關家軍士,能戰的隻剩下一千多人。
饒是如此,在氣勢上,他們絲毫不輸於對麵。
龐德與徐晃也不敢輕舉妄動,特彆是龐德,方才與黃忠刀對刀…對上了幾個回合,究是在尚武之地關中長大的他,也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更彆說那小將關興的加入…
每一刀都是有攻無守,方才幾招,可謂是險象環生。
更何況,按照情報,黃忠帶來的騎兵是有一萬多人的,如今殺到這裡的半數都不到,他生怕從哪個角落裡就冒出一大堆荊州兵!
這些都是那關麟的兵,一如既往,邪乎的很——
天穹之上,從熱氣球俯瞰,劉曄與諸葛恪看的更真切…
整個魏軍就像是一個厚厚的口袋般,將整個荊州來的兵馬罩住,想突圍出去…太難了。
“劉先生?可有什麼辦法?”
諸葛恪臉色陰沉,他在天上,可他比陸地上的荊州兵更緊張,他神色驚恐的望著劉曄的這位前輩。
劉曄也是智將,他眉頭緊皺,沉吟了許久過後,感慨道:“現在隻剩下兩條路,一條是退回新野城,可這樣一來,敵軍隻需圍而不攻,待糧草斷絕,也是一敗塗地!”
“另外一條呢?”諸葛恪連忙問。
劉曄重重的捋著胡須,然後道:“另外一條…就是殺出去——”
這…
諸葛恪再度環視了眼戰場,俯瞰之下…這個兵力上的差距,太明顯了…明顯到如果說魏軍是一個拳頭,那友軍就隻有一個拇指大小,這怎麼打?
七千打五萬,還是在這種被重重包圍的情況下,硬碰硬…無異於癡人說夢。
“劉先生…”諸葛恪還想問。
劉曄卻仿佛猜到了他要問什麼,“殺出去的確不輕鬆,除非…除非敵軍自亂陣腳…”
“自亂陣腳?”諸葛恪驚訝的問。
劉曄則解釋道:“其一,我軍還有援軍,隻不過被困在鵲尾坡與朝陽城,其二,雲旗公子得到的情報,敵軍多為新兵與守城之兵,盛勢之下,一個個奮勇當先,奮不顧身,可逆境之下,極有可能自亂陣腳…一旦如此,足以讓黃老將軍拖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劉曄縝密的分析說服了諸葛恪。
諸葛恪喃喃吟著那幾個最關鍵的字,“盛勢?逆境?自亂陣腳麼?”
他的眼眸再度望回地麵上。
透過“千裡望”,無論怎麼看…敵軍都是盛勢,無論怎麼看…這股勢頭從盛到弱,再到這逆境下的自亂陣腳可並不輕鬆啊!
…
…
兩軍相隔五百步,紛紛列陣,軍容肅穆。
黃忠揚起大刀,威風凜凜的麵朝著如潮般的敵軍兵馬,威儀棣棣,整個人尤自氣定神閒,將近七十歲的老將,卻大有一股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既視感。
龐德站出一步,“實力懸殊,黃老將軍也年事已高,方才亂戰已是極限了吧?我奉勸你一句,若是識趣,乖乖下馬受降,我與關家諸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但黃老將軍,我可以向丞相舉薦,高官厚祿,自是不在話下!”
徐晃補充道:“是啊,老將軍這把年歲也該頤養天年了…”
“他在勸降黃老將軍?”
關興小聲嘀咕一句…
關平卻是語氣篤定,“黃老將軍與父親戰於長沙,彼此惺惺相惜,黃老將軍又是忠肝義膽,豈會為厚祿折腰?”
果然…
黃忠的大刀揮舞,然後指著徐晃、龐德道:“人言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某雖老,然兩臂尚開三石弓,渾身還有千斤力,逆魏的頤養天年,哈哈,還是算了吧!”
說到這兒,黃忠語氣變得嚴肅,也加重了語調,“爾等宵小,忠於逆魏,奪大漢疆土,圈當今吾皇,戮天下黎庶,屠萬城百姓,所到之處,十室九空,白骨於野,屍橫遍地…城扈無人,如此殺孽不勝枚舉,罄竹難書?如今竟妄圖招攬我?黃某是老了,不是聾了,也不是瞎了,更不是不知道忠義禮義廉恥了!逆魏當誅!”
黃忠大喝。
彆看他年紀大,可他的身子健碩異常,除了身形止不住歲月磨礪的瘦了一些外,喊出來的話語依舊中氣十足!
就這還是已經激戰過一番的。
“戰,戰,戰——”
一時間,數千荊州兵士齊聲呐喊,聲勢驚人,直上九霄。
“哈哈哈…不愧是威震荊南的黃老將軍。”龐德眼珠子轉動,再度張口:“這樣吧,要放過爾等也未嘗不可,隻要黃老將軍留下,自斷一臂,然後隨我赴許都朝見天子,我等就放這支關家軍撤回?可好?”
“欺人太甚…”這次,不等黃忠開口,關興當先喊道。
關平也大喝:“龐德小兒,你可是在白日做夢?”
一乾副將更是直接拱手,“末將請戰!”
關興也道:“末將請戰…”
所有關家軍士都在怒吼。
將黃忠留下來怎麼可能?還自斷一臂?
且不說這是於荊州巨大的恥辱?單單這種時候,龐德的話,鬼才會相信?
“黃老將軍,可有對策?”關平小聲詢問黃忠。
黃忠皺了皺眉,他小聲吟道:“我們還有援軍…”
啊…
在關平驚愕的表情下,黃忠那輕微的聲音還在繼續,“拖,必須想辦法拖到援軍的到來!”
是啊…
七千…不,能打的隻有五千,五千對五萬,一個打十個,就算對方有一部分是新兵,可在龐德、徐晃統帥的加持下,這依舊不是一個輕鬆的戰場。
“光靠嘴拖不住的!”關興再度請纓:“末將願親率一支驍騎,取了那龐德人頭,敵軍自亂!”
關平連忙攔住關興:“你這不是送死麼?”
萬軍取首,這種事…能達成的概率本來就低,在敵人有準備的情況下,這個概率已經無限接近於零。
“哈哈哈…”
許是見到荊州軍的窘迫,徐晃與龐德均大笑出來,嘲諷與張狂儘收眼底。
“你們是想好了,如何赴死?”
龐德那不屑的謾罵聲使人聽得更是怒火中燒。“哈哈,這樣吧,本將軍退一步,你們交出關平、關興兩個小子,讓某一血殺子之仇,然後黃老將軍自斷一臂,我便放其他人回去…可好?哈哈哈哈,你們中,誰若能取了那兩個小子的腦袋,我就放你們!”
龐德還要用言語去離間麵前的軍隊…
隻是,他忽略了,他麵前的是一支鐵軍,他的話隻會進一步的激怒他們。
“你這畜生…”
關興目眥欲裂,咬牙切齒…
“怎麼?條件我已經說了…”龐德還在張口,他很享受戲弄殺子仇人的感覺,特彆是方才戰鬥時看到了秦弩,看到了連弩,這讓他又一次聯想到了傷子之痛,他的心情幾乎扭曲。
——『吾兒,今兒個父親不止是替你們報仇雪恨,爹更要深深的羞辱他們!』
關興第三次請戰,“黃老將軍就讓我去吧…我必定能取了那龐德狗賊的首級!”
這一次,關平也止不住請戰道:“末將也…也請戰——”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這一戰…已經沒有退路,必須放手一搏。
隻是…
這時候,黃忠一捋長髯,鄭重的對關平、關興說,“讓敵軍自亂陣腳,你們不行。”
未待關平、關興回過神兒來,黃忠就已經翻身上馬,手持大刀,背著蒙古大弓,領著手下三千人殺了過去。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根本就不給關平、關興…
甚至是每一個關家軍反應過來的時間。
空氣中隻傳出黃忠那重重的聲調。
“為本將軍壓陣——”
…
…
襄陽城,夜已深,關麟的書房處依舊是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