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望樓處聽到風聲。
雷銅驟然回頭,將軍府的大門洞開,大量的魏兵正朝他們這邊衝來。
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前麵就是武庫…
“將軍,你隻管向前,我等殿後——”
幾名氐族的兵士朝著雷銅大嘯一聲,然後就帶了幾百人,留在最後。
雷銅呆住沒動,這些氐族的兵士已經朝曹洪的親兵衝殺了過去,頓時間,就有人開膛破肚,血如泉湧。
可那些氐族的兵士還是朝雷銅大喊:“走——”
這就像是,在絕對的壓迫下,一定會有絕對的反抗。
無數氐族兵士橫劍攔住了坊路,他們人數雖不多,卻也形成了一座巍然的屏障,冷冷凝視著衝過來的曹洪親衛,兩軍如潮水彙聚。
可,不知道為何,這些氐人…卻好像一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奮勇而戰,阻攔住了比他們人數多出數倍的軍隊的衝擊。
曹洪看著這邊陷入焦灼的戰場,他凝起了眉,本要殺上去,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快,快去調兵…下辨城,我魏軍還有萬餘,快快調兵來——”
“諾!”隨著一道聲音。
有兵士連忙往一旁的巷口跑去。
一時間,戰況糜爛,戰局愈發的混亂不堪,愈發的撲朔迷離。
…
…
距離下辨城還有二十裡。
張飛的急行軍已經抵達這邊…
“報——”一聲通傳,是早已等候在此的探馬,他看到張飛連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下辨城內氐族叛亂,正在與曹洪的兵馬進行巷戰,爭奪武庫!”
“報——”又是一名斥候,他匆匆趕來,來不及下馬,就直接把情報稟報出來,“下辨城東北七十裡處發現曹休率領的支援!”
這…
原本,因為“氐族”叛亂而一下子豁然明朗的局勢,因為曹休兵馬的靠近而蒙上了一層全新的陰影。
按照第一封情報…張飛理應一聲令下,直接去進攻下辨城,裡應外合,摧古拉朽的先奪下下辨城。
可現在…
馬雲祿連忙提醒:“曹休距離下辨城有七十裡,而我軍唯有二十裡,急行軍的話,足以在敵軍抵達之前,先下下辨城!”
馬岱也附和道:“沒錯,曹休的兵馬多為騎兵,擅野戰不擅攻堅,一旦攻下下辨城,那曹休的兵馬縱是再多,也望城興歎,不足為慮…”
隨著馬雲祿與馬岱的話,張飛的副將吳蘭也拱手道。
“兩位馬將軍所言極是…當務之急…”
不等吳蘭把話講完,張飛已經展現出了他雷厲風行的一麵,“全軍放棄入下辨城,先去半道埋伏,截殺那曹休的兵馬!”
啊…
張飛的吩咐,讓馬雲祿、馬岱、吳蘭俱是一怔。
輕重緩急,這種時候,不應該先下城池的麼?可。
的確。
誠如他們所想,若是按照以往的張飛,一定會選擇先下城池,因為比起曹魏的年輕將領曹休,無疑魏軍的老將曹洪更有威脅。
打蛇打七寸——
這是戰場上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現在的張飛可不是曾經的那個莽漢,因為《鬥戰神》中的故事,因為他一百多遍的研讀,整個下辨戰場所有的細節,所有的人物,他早已剖析到極致。
之所以,雲旗那小子寫的,下辨戰場他張飛與馬超大敗而歸,而且敗的極慘,就是因為他們忽視了這位曹魏的將領將領——曹休!
忽視了這個曹操口中的千裡駒。
曹休,他是有些能耐的,他也是極有膽識的,且遠非曹洪那等庸將的統兵能力可以比擬的。
打蛇打七寸,沒錯…
真正的七寸是——曹休!
他才是下辨之戰最大的變數!
“將軍,當務之急…”吳蘭還想勸…
張飛卻是深深的望了眼下辨城的方向,解釋道:“我們的探馬能查探到曹休的動向,曹休的探馬定也查到我們的動向…我們若進城,他也必定會進城,儘管相差五十裡,可這小子行軍的速度未必比我們慢多少…援軍在外,短時間內,這下辨城我們也未必能拿得下來!”
說到這兒,張飛的語氣加重,“所以,與其去冒險拿下辨城,不如截殺此曹休,曹休行軍越兵,就越是不能發覺我們的埋伏,越是會大意,如此這般…截殺的話十拿九穩!更何況,下辨城內氐族已反,孟起與雷銅都在,那曹洪豈是對手?”
這…
張飛的一番話有理有據,竟成功的說服了所有人。
見一眾副將還在愣神,張飛嚷嚷道:“還愣著乾嘛?快去吩咐,急行軍…突襲曹休——”
“諾…”
“諾…”
一乾副將領命,這一刻,整個三軍動了起來,馬雲祿、馬岱、吳蘭佩服似的望著張飛。
很明顯,如此部署…三將軍想的更深一籌!
…
…
雷銅帶著兵士殺到武庫。
武庫的守將帶著守衛們嚴陣以待,守將凝著眉望向眼前的這些氐人,“你們既都歸降了大魏?何故複叛?趁著現在事兒還沒鬨大,我勸爾等速速退回,免得…我動手…血流成河。”
這守將話說的坦然。
可磕絆的嗓音暴露了他心頭的膽怯。
雷銅已經一步步的上前,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刀。
在距離那守將五步的位置,二話不說,直接將長刀甩出。
長刀正中這守將的麵門。
雷銅目露凶光,嘶吼一聲,衝上前去,從那守將的胸口拔出佩刀,橫刀又一次劈下。
羌氐同源…
這些族群尚武,能動手絕不廢話。
看到這一幕,身後無數氐人齊聲大喊:“殺——”
隨即,數千人朝著這些驚愕無措的守軍衝了上去。
雷銅帶著氐族兵士奪下了武庫,打開武庫,裡麵擺滿了兵器鎧甲。
這些兵器鎧甲被氐族的兵勇井然有序的傳遞下去,所有兵士飛速的穿上,到處都是鏗鏘鐵甲的撞擊聲。
雷銅拄著長刀,望著他們的目光充滿堅毅,還有…那對敵人的森冷。
仿佛…控製住武庫,這一戰已經板上釘釘了。
這時候。
“報——”
一道聲音傳來…是一名氐族的兵士,他連忙向雷銅稟報,“王異用其夫君的令牌調動了五千魏軍的守城兵馬,正朝與曹洪那巷戰處殺來…”
這…
突如其來的一道情報,又為整個戰場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雷銅大聲吩咐,“這裡留下五百兵駐守,其餘的與我一道去搶殺那曹洪——”
在控製武庫後。
下一步…就是擒賊擒王!
隻是…這場巷戰注定並不輕鬆。
…
…
下辨城外,氐人部落中,一處廣場。
這裡圍攏了許多人,有氐族的百姓,也有氐族的兵士…
有人將城內發生的事兒扯著嗓門告訴大家夥兒。
“已經打起來了,咱們的族長雷定與蜀軍的將軍雷銅一道殺了那楊阜,擒了那趙昂,如今正在與那曹洪巷戰,爭奪武庫…”
這時,一名氐人嘟囔著:“這能打贏麼?之前興國氐王阿貴、河池氐王竇茂擁咱們族中萬餘人抵抗曹操,可…最後,卻都被曹操殺了,興國氐族部落跟著馬超投了劉皇叔還好,河池氐族部落幾乎悉數被屠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呀!”
他這話說到一半兒,頓了一下,方才接著說,“萬一…萬一咱們的族長起義失敗了,那…那咱們的族群會不會也…”
旁邊有人接話,“彆說這喪氣話…若真按照曹魏要的,把咱們的糧都交給他,那…我們就能熬到七月了?他曹魏明年若是又強征糧食呢?”
這時,一個氐族人大聲道:“這麼說,咱們都去追隨雷定族長,一道反了他曹魏好了…”
隻是,這一道聲音下,整個部落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麵對壓迫,有人會選擇反抗,可也有人會選擇明哲保身,不卷入這紛爭。
事實上,如果按照曆史原本的軌跡。
這些沒有卷入紛爭的氐人,最終也會被曹操強行遷徒,於京兆、雍、天水、南安、廣魏等郡縣…
在那裡,氐人的生活習性與漢人有著大肆的不同,他們孤苦無依,難以適應環境,再加上遷徒過程中死掉的氐人…更是不計其數。
麵對壓迫,都不去反抗,那隻會讓壓迫來的更凶猛——
“都愣著乾啥呀?咱們也一道去響應咱們的族長啊…去投劉皇叔啊!劉皇叔那裡不用交糧食…”
依舊是那氐人的聲音。
隻不過,一如既往的沒有回應。
大家,好像對“起義”、“反抗”這樣的辭藻有著本能的抵觸一般。
就在這時。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一名匆匆騎馬趕來的氐人到了這邊。
他來不及下馬,朝著這廣場上的族人喊道:“你們猜我看到誰了?”
“西涼錦馬超,我看到西涼錦馬超了,我看到他手持‘虎頭湛金槍’,騎著高頭大馬…已經…已經殺進城了!”
這…
馬超?
西涼錦馬超?
所有氐人聽到這個稱呼時都愣住了,可短暫的驚愕之後,是此間的一片嘩然…
“馬超…錦馬超來了?”
“什麼馬超,那是神威天將軍…”
“如果是神威將軍,那…曹魏…啊不,這逆魏哪裡還守得住這下辨城?”
一時間,一個個氐族交口議論了起來。
議論聲越來越大。
話說回來,馬超被羌人、氐人奉為“神威天將軍”,這是因為,他有一半的羌人血統,更曾經帶領親漢的那些羌、氐部落擊敗過那些不服漢庭管教的羌、氐部落。
凡是他在雍涼的日子,就連一貫以劫掠為生的羌族,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在《三國誌馬超傳》中,劉備稱帝時,冊封馬超為驃騎將軍,就評價馬超:“暨於氐、羌率服,獯鬻慕義。以君信著北土,威武並昭。“
馬超的諡號亦是“威侯”!
也從側麵說明,馬超在羌、氐部落中,在北方雍涼之地,那不可撼動的威望…
這不是因為身份、地位的威望,單純就是一個字——強!
強到讓羌、氐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