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吾兒要殺黃皓?”
關羽凝目看著眼前的韓玄,不可思議的問道。“區區一個黃皓?竟讓雲旗如此這般的鄭重其事?”
韓玄低頭喝著茶,潤了潤喉嚨,也潤了潤這一路的風塵。
他頷首道:“我收到雲旗抓捕黃皓的消息時,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既是雲旗公子吩咐的,想來是有原因的。”
韓玄的話,正是關羽心中所想,他凝眉沉思了片刻,然後道:“不過是一個內侍,殺了也就殺了,倒是沒什麼…隻是…”
關羽頓了頓,儼然,他覺得這件事兒沒這麼簡單,他再度抬起眼眸,用狐疑的眼神望向韓玄,然後問:“雲旗就沒有交代其它的?比如…怎麼殺?”
知子莫若父。
在關羽看來,關麟心頭有一百個心眼兒,這事兒,不可能這麼簡單!
正因為關羽的這一番話,韓玄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示意關羽湊近一些,關羽也如他所言,把腦袋湊了過來。
韓玄接下來的話輕輕的吟出,“雲旗公子吩咐的是讓朱靈、朱術這一對父子監刑!”
唔…
隨著韓玄的這一句話,關羽罕見的抿住嘴角,眸色幽深的凝視著韓玄半天,看的韓玄都有些不自在了。
“二將軍是覺得四公子的吩咐有什麼不妥麼?”
“嗬嗬…”關羽像是想清楚些什麼,他口角噙著一絲如碎冰瑩雪般清冷的笑意,然後,字字如刀的吟道。“我就知道,這小子肚子裡揣著詭計呢!”
說到這兒,關羽與韓玄,兩人相視一笑。
隻是那笑聲很克製,又戛然而止。
…
…
黃皓做夢也沒想到。
他那睡夢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把持朝政”的一生,還沒有開始,就要宣告結束了。
不是說好的,一代代的漢庭就是一個又一個宦官與外戚爭鬥的輪回嘛?
不是說好的,皇帝會扶持宦官對抗外戚麼?
不是說好的,他隻要熬下去,總歸能熬到出人頭地的那一天麼?
桓帝時的“五侯”如此,靈帝朝時的‘張讓、趙忠’亦是如此啊…
阿鬥?這不…不也該如此麼?
可…可現在!
熬?還怎麼熬?
熬個毛毛蟲!
這一切對黃皓而言,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與他黃皓的“計劃”截然相反的夢!
當…
牢籠四角的兵士將他從枷鎖中帶出,當他一步一步的被押解到漢江旁,當他看到那劊子手手中的鋼刀正映著日影,磨刀霍霍。
黃皓知道,他怕是…怕是已經注定一死,再難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的確如此…
——丟了劉禪公子,這事兒可太大了,他作為劉禪的貼身內侍,就是三個他的腦袋綁在一起,也不夠砍的。
漢江旁,已經搭起了一座木台,中間放著一塊血跡斑斑的木樁。
木台對麵搭著帷幔,其下放著公案,那是今日監斬官朱靈與朱術這一對父子的座位。
周倉昂然穿過這邊,身後是駕著黃皓的士兵。
越來越多的兵士圍攏了過來,可看到周倉,一個個都迅速的後退,讓出一條路來!
“聽說今日問斬的是一個宦官!”
“是劉皇叔之子劉禪公子的內侍,聽說頗得公子的歡心。”
“再得歡心又有什麼用?丟了公子?難逃罪責啊!”
“今兒個深夜問斬,是二將軍是替劉皇叔出這口惡氣啊…”
在台下兵士的竊竊私語中,黃皓已經被士兵架到了這木樁處。
鋼刀映著月影,正在擦拭,黃皓在刑台處赤紅著雙眼嘶聲呐喊。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我…我一覺醒來,公子就不見了,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我無辜,我…我無辜啊——”
淒厲且無辜的聲調傳出,台下圍觀的多是兵士,他們饒有興致的圍著黃皓,兩名劊子手肩扛大刀,森立左右。
降將朱靈與兒子朱術有些姍姍來遲,見到周倉後,連忙拱手。
周倉也回禮道:“兩位朱將軍,此犯人丟失主公之子,罪該萬死,今已驗明正身,請兩位將軍監斬吧!”
朱靈與兒子朱術彼此互視,朱靈畢竟年紀大了,能沉得住氣,可朱術還年輕,麵對如今的場麵,有些恍然,又像是心裡邊藏著什麼事兒。
朱靈卻言有所指的說道:“有勞周將軍了,丟失主公獨子,自是罪大惡極,轅門問斬算是便宜他了…”
說話間,朱靈已經坐到了帷幔裡,他看了看天:“時辰已到,斬吧,斬了…咱們大家夥兒都可以回去歇息了,大半夜的,沒必要在這兒耗著!”
儼然,朱靈的語氣顯得頗為不耐煩。
說起來,自打昔日江夏一戰。
原本施以‘苦肉計’詐降的朱靈父子,因為關麟神乎其技的反敗為勝,且重創魏軍,這使得原本的“苦肉計”付之東流!
還沒“苦”呢?就完犢子了!
兼之江夏一戰,關麟向關羽、劉備表奏朱靈父子之頭功。
這就讓朱靈父子的站位發生了劇烈的動搖!
如今,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道,朱靈父子真的降了荊州,且如今為關麟麾下大將。
而在大魏,朱靈父子的祖墳都被人給刨了!
以往…
或許朱靈父子還有選擇,還能暫時去觀望。
但現在,儼然…時局的發展,已經逼迫的他們無法選擇。
回不去了!
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也正是基於此,後來的朱靈父子在與魏軍對壘的過程中,雖表現的僅僅是中規中矩,但也斬殺了不少魏軍。
忠誠一詞…是毋庸置疑的!
隻是,這個“監斬黃皓”的任務,突然加到了他們父子頭上,這讓朱靈多少有些迷茫。
搞不懂關羽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
直到,另一封信的到來,他方才知道…
——這藥!有毒!
…
“啪嗒!”
隨著問斬的令牌摔落到地麵上。
有兵士扯出黑布鋪開在黃皓的麵前,這些布,是防止血液飛濺…就如同昔日問斬關興時一般!
“斬!”
手起刀落,前一刻的黃皓還在呻吟,可後一刻,他就如同一朵被吹離枝頭的花兒般軟綿綿的倒下!
這個未來蜀漢政權的禍害,誤國的罪魁禍首。
在《三國誌》的觀點中,有這麼一句——劉禪其實是可塑之才,隻不過誤信了黃皓!
這個在《三國誌》中被陳壽評價為“操弄威柄,終至誤國”,與劉禪“素絲無常,唯所染之”相呼應的佞臣…就這麼倒下了。
黃皓的腦袋“砰”的一聲砸到地麵,然後如一個“陀螺”般滾動…
周倉抱怨道:“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二將軍也讓我等深夜問斬,實在是大題小做…”
朱靈附和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丟失主公獨子,二將軍做叔伯的豈會不憤怒?這麼想來,深夜問斬正是抒發二將軍的恨意啊!二將軍高義…情有可原!”
“罷了罷了…”周倉擺擺手,也顧不上去給黃皓做最後的驗明正身,“回了…大半夜的,困死個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