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是唐朝時期杜甫感懷諸葛亮時做的句子。
倒是此情此景,絲毫不誇張的說,如今的呂蒙,大抵他的心情就是如此。
身雖未死,但出師注定未捷!
這啥情況?
什麼情況?
這邊,再東吳與曹魏都約定好進攻的日期的大背景下。
再他呂蒙四個月以來帶著一乾精銳水軍,夜以繼日、苦苦訓練的潛入、突破之法,苦苦尋覓破解、演練破解“烽火台”的方略。
可…一切的一切,隨著…這樣一條情報的出現,好像都沒有用了!
——沒有任何卵用了!
烽火台燒了!
不是三座烽火台,是所有的烽火台都燒了,這無疑讓呂蒙整個人都懵了。
這一刻,他的表情,就像是:
懵逼樹下懵逼魂,懵逼魂中懵逼人——
一人一個懵逼魂,人生懵逼最銷魂——
呂蒙也是醉了,銷魂的醉了!
突然間他就不知道,這…荊州該怎麼突襲了?他的計劃…好像還沒開始,就已經被破解了!日…他大爺的!
“誰…誰燒的?”
驚愕之餘,呂蒙不可思議的張口詢問。
斥候也是一臉的疑惑,可他還是硬著頭皮稟報道:“不…不知道!可…據當地村民講,似乎昨日是…是一些白衣商賈給燒了,其中還有一人個子不高,長的極胖的年輕人,最終因為他逃跑不及,被官兵給抓住了,可…可哪曾想,隻隔了一日,整個烽火台全…全給燒了!”
白衣?
商賈?
這…
呂蒙一臉的驚詫,一臉的茫然無措。
要知道,白衣過江,這是他的計劃,這是四個月以來,這支精銳的江東水軍為之準備的覆滅荊州的終極計劃。
可…可…不曾想,卻…卻被人捷足先登,這烽火台…先一步燒了!
這尼瑪…不是打草驚蛇麼?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呢?
除了他呂蒙外?還有誰知道…這白衣過江的計劃?
就是退一萬步說,白衣商賈焚燒烽火台這事兒暫且往後放放,可…可關鍵問題是,其它的烽火台,怎麼也被燒了?
這事兒太詭異了,詭異到明明燒的是烽火台,可卻讓呂蒙有一種如芒在背、如鯁在喉的感覺。
“探…速速去探,究竟是何人放的火?一定要給我探清楚!”
隨著呂蒙的話,一乾兵士迅速的去探查。
一旁的朱治,原本因為…終於等到手刃甘寧的這一天而磨刀霍霍,莫名的聽到這麼一條消息,也不自禁凝著眉。
但,終究…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朱治迫切的問呂蒙:“依我看,多半是那關家父子故弄玄虛,何必怕他?該怎麼進攻就怎麼進攻,兩路夾攻,無論如何…那荊州也抵擋不住!約定的日期不能更改!否則…無論是那曹操,那是主公這兒,都不好交代!”
朱治本想用孫權來為呂蒙施壓…
可罕見的,呂蒙一揮手,語態堅決。
“不!”
一個異常篤定的“不”字,讓朱治一怔,呂蒙的話還在繼續,“再沒有查探清楚之前,水軍不能冒然出擊,更不能奇襲長沙、江陵!”
“這又是為何?”朱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滿頭都溢出了汗滴。
“因為我們的對手是關家父子…”呂蒙表現出了極致的一絲不苟與謹慎,“曾經,多少魏國的將領因為一個小小的疏忽就著了這小子的道,身首異處,這些都是前車之鑒哪!”
“可…”朱治一如既往的急切,“我們若不按時發兵,那襄樊處漲水期已經來了,按照嚴畯的信…漢水倒灌襄樊,若是在這種時候錯過了突襲荊州,那…那怕是再沒有如此良機了!”
麵對朱治的質疑,呂蒙表現出了一份異乎尋常的執著:“那也不行!”
“就因為…”朱治急壞了,“就因為那關麟?”
迎著朱治的話,呂蒙的目光中寒芒陣陣,隻是…這股寒芒與其說是威懾,不如說是忌憚,深深的忌憚!
“關麟,哪怕隻憑著這個名字,也足夠製成本將軍延遲發兵的決策了,誠如朱將軍所言,他關麟就是理由——”
說到這兒,呂蒙大步走開,再不與朱治糾纏。
一邊走,一邊吩咐,“加派探馬、斥候前去打探烽火台焚燒一事,同時…即刻派出信使,趕往建業…稟報主公,情況有變!在局勢明朗之前,暫緩進軍!”
…
…
長沙郡,剛剛將一個大雞腿啃得隻剩下骨頭的劉禪,驚愕的抬起頭。
嘴中的雞肉,都因為極致的緊張,而整個落到了餐桌上。
順著他的下巴,唾液與肉沫…殘留在嘴上,劉禪整個人顯得極不斯文。
至於…緣由。
是因為就在剛剛,他的子龍叔…告訴了他一件可以稱之為“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兒。
——“你焚燒的三座烽火台,你二叔絲毫沒有責罵、懲罰!反倒是於次日,將整個通往江陵、長沙江岸邊的烽火台一並焚毀,一座不剩!”
當趙雲把這句話告訴劉禪時。
劉禪整個人都傻了,宛若聽到了什麼幻聽。
“我…我去,原來關四哥說的…都是…都是真的!”
真的?
趙雲一時間還不能理解劉禪這話什麼意思,什麼…真的、假的!
還不等趙雲繼續發問,劉禪搶先一步問出聲來,“二叔…二叔真的沒有向爹告我的狀?”
說話間,劉禪還帶著幾許質疑,宛若…打從心底裡,覺得這事兒離譜。
“告狀,嗬嗬…”趙雲笑了,淡淡的笑了,一邊笑,一邊回道:“據我所知,二將軍倒是寄了一封信給你爹,卻不是告狀的!”
“那是什麼?”劉禪好奇的問。
“是告訴你爹,你長進了,能居安思危,洞悉到潛藏於風平浪靜表象下的危險,能敢於打破常規,堅持自己的主見!”
趙雲侃侃將關羽寫給劉備信娓娓講述給劉禪,事實上,這封信…關羽並沒有瞞著,而是主動的傳示三軍。
當然…
這無異於在烽火台這件事兒上,關羽公然認錯。
可現在的關羽,再不是昔日裡那個自負、自傲的關羽,他已經能夠很坦然的在三軍麵前承認自己的錯誤!
也可以說,在與兒子關麟一次次的博弈中,臉麵…似乎早就變得不值錢,也不那麼重要了!
關羽的心中有了更重要的堅守!
“唉喲…”
反觀劉禪,此刻的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先是驚詫不已的把頭深深的埋低,然後…是踟躕不定的左右踱步,最後,他一蹦三尺,他的目光沒有朝向趙雲,而是朝向他的伴讀魚豢…
他驚喜的喊道。
“小魚,你看到了麼?這就是‘逆子’的厲害啊…咱們燒了烽火台,非但沒有人責罵咱們,反倒處處是嘉獎…這種感覺,太爽了…簡直爽爆了!”
魚豢也是一臉的驚愕…
他起先還以為,這次一定完蛋了。
闖了這麼大的禍。
可沒曾想…非但不是過,還有嘉獎,天大的嘉獎。
魚豢整個人都恍惚了,他不由得回憶起…當初關麟吩咐劉禪做這件事兒時的畫麵。
那還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劉禪與魚豢本是要去讀書的,按照課程,上午…學的是王粲師傅講述的《漢末英雄傳》,下午學的是阮瑀師傅講述的《西遊記》…
魚豢記得…
阮瑀師傅特地提及,這本《西遊記》可是關四公子的大作,深入淺出的故事裡,卻蘊含著大道理。
彆說…
無論是《漢末英雄傳》還是《西遊記》,劉禪與魚豢都是極感興趣的。
特彆是《西遊記》,前一回,阮瑀師傅講到的還是孫悟空大鬨天宮,被如來佛祖壓在五行山下。
劉禪可太好奇了,這猴子到底能不能出來?能不能掙脫這份“叛逆”所引起的牢籠!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又能來上課了…
哪曾想,等到的卻不是阮瑀師傅與王粲師傅,而是…關麟!
看到關麟,劉禪還挺意外的。
“關四哥?這不對呀,你不是詐死了麼?這麼明目張膽的出來…你不怕露餡麼?”
劉禪帶著玩味似乎的語氣問。
關麟卻是一本正經的回:“正因為是詐死,所以做一些事兒不那麼方便!需要…你來幫把手!”
“啥事兒啊?這麼神秘?”
劉禪好奇了…
其實跟著關麟,劉禪挺快樂的。
白日裡不是學那些看不懂的“四書五經”,而是學一個個故事…
比如《漢末英雄傳》中…好人妻的曹操的故事、愛哭的老爹劉備的故事、還有那…骨子裡壞透了的孫權的故事,這些都讓劉禪產生了濃鬱的興趣。
他甚至會感悟出。
原來…老爹是靠“哭”與“跑”苟到現在這一步的呀!
老爹…似乎,也不雜行啊!
原來曹操年輕的時候,竟是以“帝之輔弼、國之棟梁”為心頭信念,最終…還是被現實所迫,黑化了!
原來那孫權是個老陰逼,為了維持統治,不惜殺了無數功臣!
原來諸葛師傅曾經在臥龍崗時,也就是個懷才不遇的落魄書生,在投奔劉備之前,他是拜見過劉表的,可劉表壓根對這個年輕書生不感興趣!
如魚得水,原來說的不都是父親劉備!
諸葛師傅,又何曾不是如魚得水呢!
原來……
這些故事,一樁樁、一件件…實在太多了,往往每一個“英雄”、“梟雄”、“狗熊”的成長經曆都能給予劉禪許多感悟。
這些真真切切、就發生在身邊的、發生在這個時代的故事…
這是那些《四書五經》,那些古人的故事…根本沒辦法比擬的。
說實在的。
劉禪不想去幫關麟做事,他想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