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麟與陸遜本在對弈。
儘管,時不時的就會有一些消息報送而來,經由一個個兵士的口傳入關麟與陸遜的耳畔,但兩人卻始終保持著冷靜與從容。
他們的棋子在棋盤上跳躍,如同戰場上的兵馬,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
正直關麟擲下一黑子之際,一名親衛前來稟報,“照公子的吩咐,朱靈將軍已經發現了白磷藏匿的湖泊,且派出快馬,似是要聯絡南陽的泰山軍!”
噢…
關麟那擲子之手頓了一下,微微抬眸,像是停滯了一下。
這時,又一名兵士來稟報:“公子,以顧家族長顧雍為首的江東大族已經與那些道人接洽,正在商談具體的籌碼!”
這一條消息的傳來,關麟的神色如常,倒是陸遜…麵色微變,他連忙驚問:“顧雍?雲旗怎會派顧雍去接觸那道人左慈、葛玄?江東大族…利字當頭,雲旗你要小心哪!”
麵對著陸遜的質疑,關麟收回了棋子,他笑著解釋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大族格外逐利,利字當頭,這樣也好…那我就給他們利…讓他們不忍放棄,不能拋棄的利!”
“給?”陸遜方才吟出這麼一個字,他恍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接著問:“雲旗的意思是那些礦脈?”
“哈哈…”關麟沒有回答,而是爽然一笑,連帶著將一旁桌案上的一封書信遞給了陸遜。
他款款說道:“這是我二哥糜子方的來信,伯言不妨先看看這信,就知曉…我為何能信得過這些江東大族了。”
這…
帶著疑惑,陸遜展開信箋。
原來…將這些“不聽話”江東大族收為己用,本也是關麟北伐計劃中的一環。
他先是派關銀屏、陸延征調民夫去挖掘江東境內兩處銅礦的礦脈,一處鹽礦的礦脈…然後,將挖掘出這些礦脈的消息故意散播出去。
自然而然,原本在“攤丁入畝”,在“爭搶農戶”,在“劃分耕地”上處處不配合糜芳的這些江東大族,他們敏銳的嗅到了巨大的利益!
這特麼是“銅礦”、“鹽礦”啊!
這裡麵儲藏的是“銅”與“鹽”,且不說“銅”是這個時代的貨幣,挖出銅脈那就相當於是“撿來的麥子開磨坊”無本萬利的買賣。
單單“鹽礦”,其中能提煉出“食鹽”的數量就堪稱恐怖!
要知道,這個時代製鹽的水平並不高,所謂的海水提液,鹵水煮鹽之法,還處於探索階段,製出的也大多是粗鹽。
真正能大規模產鹽靠的是便是這“鹽礦”的提煉…
通過對“鹽礦”的破碎、加工、溶解、過濾、蒸發、乾燥,最終製造成比之“粗鹽”更為“精細”的食用鹽。
要知道,人可以無肉,但不能無鹽…
對於當兵打仗而言,這句話的說法,更加要著重十倍!
精細的食用鹽更是做為“軍需”所用,很少在市麵上見到。
毫不誇張的說,不論那兩座銅礦脈,單單這一處鹽礦脈的發掘,其帶來的財富程度…遠遠的超過了吳之四姓的總和,這是極其恐怖的。
也正是基於此…
以顧雍為首的各大族族長第一時間就趕去糜芳那邊。
——攤丁入畝…配合!
——農戶非但不搶,還可勁兒送!
——至於耕地,該給的…這些大族全都無比慷慨的給了糜芳,不該給的,隻要糜芳說話,統統也給!
主打的就是一個有求必應!
而這些大族族長的目的隻有一個,這兩處銅礦脈,一處鹽礦脈,得帶他們一起玩啊!
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至於糜芳對他們的回複,那早就是與關麟商量好的。
這兩處銅礦脈、一處鹽礦脈是陸家軍與糜家軍一道開采的,此間勞心費力,不可能在這種見到收益、進項的時候與他們分一杯羹。
聽到這兒…
這些江東大族族長頓時愁眉不展,一個個垂頭喪氣直跺腳。
是啊,這種見彆人賺錢的感覺,比自己不賺錢還要難受…
可顧雍、張溫、呂岱他們哪裡肯妥協,他們使了個眼色,族裡的小輩當即就跪了,直接牢牢抱住糜芳的大腿,態度很明確…不帶他們一起玩,他們就不走,就永遠的牢牢抱住了。
“哎呀…”顧雍感慨道:“糜將軍是雲旗公子的二哥,雲旗又是我們這些大族尊敬的人,這麼算下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礦脈、鹽脈…糜將軍千萬得留留情,分一些跟我們哪!也好讓我們這些大族勠力同心一道為雲旗公子與糜將軍效力…”
“這個…這個…”
糜芳故意“吧唧”著嘴巴,做出了極其為難的模樣。
他為難了許久,這才一攤手,張口道:“這三處礦脈,無論你們怎麼說,那跟你們是沒什麼關係了,不過…按照我三弟說的,北境逆魏還有不下二十處礦脈,最近的一處淮南那邊還有一處金礦…”
如果說…在提到到北境逆魏有二十處礦脈時,這些江東大族的族長已經是兩眼放光。
那麼,在提到淮南有一處金礦時,這些江東大族的族長就不是兩眼放光這麼簡單呢,他們的一雙雙瞳孔瞪得渾圓碩大,仿佛…眼前出現的是一座金山。
然後,他們雙拳握緊,滿臉上浮現出的就是一行大字——我們與逆魏不共戴天!
是啊…
你逆魏坐擁二十處礦脈,還特喵的有一處金礦,這…這…
毫不誇張的說,這世道,若能他們這些大族能合力挖出一處金礦,那…那他們就是什麼都不做,當時之中,也再沒有家族在財力上能與他們抗衡,甚至…在將來,他們還能有足夠的資本去與中原的大族一爭長短,一較高低…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兒!
放光,放精光,放奪萃的精光——
然而…糜芳的話還在繼續,“其實…北境逆魏的礦脈雖多,卻遠遠比不上海外的,若是以江東為基,發展航海業…遠洋航行往海中的那一片片大陸,那裡的金子…才是無比的豐富啊!噢,對了…我二弟提到過,在大海的儘頭有一座‘舊金山’,顧名思義…那裡的金子堆積如山,風吹日曬的…顏色都變得陳舊了,就等著有緣人去那裡將他們拿走啊!”
呃…遠洋航海…
舊金山?金子堆積如山?
這下,糜芳眼前的一眾江東大族族長都癡了,他們像是還未從上一輪瘋狂中醒轉,就又一次陷入了新一輪的瘋狂之中。
瘋狂…
這舊金山太瘋狂了!
那金子堆積如山太瘋狂了。
“誒呀…”糜芳用餘光環視他們的麵頰,看他們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糜芳接著感慨道:“唯獨可惜,江東初定,我的精力放在江東這裡,我二弟又日理萬機…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操持,無論是這北擊逆魏,還是遠洋航海…我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瞞你們說,這不知道…這些礦脈、金山還好,一旦知道了,明明他們就擺在那兒,偏偏我看得見卻摸不著,這種感覺…憋屈死我了,哎呀,憋屈死我了呀!”
這…
這…
隨著糜芳的話,一眾江東大族的族長麵麵相覷。
其實,糜芳說的話…很玄乎。
又是金礦,又是金山,又是北伐,又是大航海…若是換個人去告訴顧雍、張溫他們,這些大族一定當這人是神經病,斷然沒有相信的可能,可現在…這特喵的已經在江東挖出來了呀!
而且提出…礦脈位置的又是關麟,關麟,關麟!
這…可信度,拉滿了——
在他們彼此交換過那“貪婪”到極致的眼神後。
“子方兄啊…你告訴我們這些,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明明是顧雍更年長,可此番麵對糜芳,一句“子方兄”,簡直把關係徹底的拉到位了,拉到極致了…
他一副下位者的姿態!事實上,這麼大的利益麵前,彆說是一聲“子方兄”,就是喊“子方大爹”…那…這些大族族長都不帶猶豫一下子的。
比起家族的繁榮,比起那數之不儘的財富,尊嚴…算個錘子。
“顧老…你這,我…我…我可當不起!”
“子方兄!”顧雍一把抓住糜芳的手,“從今往後,我們各自是江東各族的主張,可你是我們這些大族族長的族長,不…你是我們的盟主啊!你就說怎麼辦吧?為了那淮南的金礦,為了那些北境的礦脈,為了那海外的舊金山…從今天起,你指東,我們絕不打西,你指南,我們絕不打北,從今晚後…我們就登上你與雲旗公子的這艘大船了,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
看著顧雍與這些大族炙熱的眼神。
糜芳有些恍惚…
這似乎有些忒順利了吧?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啊!
不過話說回來,糜芳又十分能夠理解他們,這種事兒,他們換換位置,視財如命的他也會如此做…甚至能更放下麵子,放下尊嚴。
果然…貪婪的人都是有某種共性的。
“咳咳…”
隻聽得糜芳輕咳一聲,“這遠洋航行的事兒急不得,需要一步一個台階,慢慢來…好在我三弟已經提供了許些圖紙,按照圖紙造船,有個一年半載就可以遠洋試試…至於…北境的那幾個礦脈嘛!”
說到北境,也就是逆魏的礦脈,糜芳不由得雙手揣著下巴,他一邊“吧唧”著嘴巴,一邊為難的說道:“曹操若不滾出中原?咱們上哪去挖這些礦脈…”
“可我三弟倒是有辦法讓曹操滾出中原…就是…就是需要一些對於逆魏而言的生麵孔,得去算計他們一番!詐他們一詐。”
生麵孔?
算計?
詐?
照理說,這些江東的大族往往遇事,那一個個鐵定往後退,斷然無主動請纓、主動獻身的道理。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關乎一份巨大的財富,這關乎關麟、糜芳…帶不帶他們玩。
當即…
“我去…”
“我去…”
“彆整了,我麵孔最生…讓我去!”
“你們都不行,若是算計,那指定得讓我去。這段時間,我總是與糜將軍作對,逆魏如何沒有耳聞,隻有我出麵…才最可信!”
說最後這一番話的不是彆人,正是顧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