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陰冷、潮濕,還有死寂…
惟有前排兵士手中的火把發出微弱的光。
正是這光提醒著曹操、許褚和每一個虎賁軍士,這幽暗地道的前麵…是會有希望的。
這已經是曹操決定走密道後的第三個時辰了,他們在密道中緩慢前行了三個時辰,可還是沒能適應這裡。
靠著冰冷的石壁,脊梁上感覺到有東西在緩慢蠕動,可能是石壁上滲出來的細小的涓流,也可能是剛從冬眠中蘇醒的毒蛇。
僅僅三個時辰而已,那種冰冷潮濕似乎已經由骨縫侵蝕了這些虎賁軍士的全身。
“這密道…真特娘的不是人走的…”
就連許褚也不由得發出抱怨。
可無儘的黑暗仿佛永無止境,眾人的心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沉重。
然而,就在眾人幾乎要崩潰、絕望之際,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這絲光亮雖然微弱,但在這片黑暗之中卻顯得尤為耀眼。
這已經不是希望的象征,這根本就是希望啊!
“將軍,前麵是出口…”
隨著一名虎賁兵士的話。
許褚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轉過頭來望向曹操:“大王,前麵便是出口了。”
這一道聲音在黑暗中回蕩,卻是…不漏聲色中,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生硬。
曹操聞言,微微抬起頭,目光有些躲閃地望向那絲光亮。
很明顯,他像是猶豫了。
或許是因為久違的黑暗讓他對突如其來的光明感到不適;
又或許是因為心底深處隱約察覺到的不安。
然而,一眾虎賁軍士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他們對光明的渴望已經超越了一切。
隨著許褚的一聲“大王跟我來——”
曹操深吸一口氣,隻得邁出步伐向那絲光亮走去。
地道通向的地方是一處山洞,而眼前的光明,顯而易見是洞口處烈日旭陽傳來的光芒。
總算是…出來了!
帶著期待、興奮、激動…
帶著這總總積極的情緒,曹操、許褚…一乾虎賁兵士快速行出這山洞。
他們像是在訴說:一切都要拔雲見日了吧——
刹那間,短暫的強光使得他們有些睜不開眼睛。
有適應能力強的,漸漸的適應了這光束,緩緩睜開眼睛…
可…就是這睜眼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讓他們不禁愣住了。
視線逐漸清晰起來,隻見前方一列列兵馬嚴陣以待。
鮮明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矛戈劍戟更是釋放冷然的寒光。
“授首,授首,爾等授首——”
伴隨著這些兵士整齊的呼喊。
四周樹叢中人影竄動,一個個弓弩手鑽出,弩矢齊備,悉數對準這洞口,對準這些以為“拔雲見日”的虎賁軍士…
他們目光森冷,嚴陣以待…好像隻等一聲令下,就要萬箭齊發,將這群好不容易從地道中行出的虎賁軍士就地格殺。
是埋伏麼?
這地道的出口…便是敵人以逸待勞的埋伏麼?
一時間,這樣的情緒籠罩在所有虎賁軍的心頭。
而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
所有虎賁兵士的眼眸都被敵人軍陣前…最醒目的那個男人吸引。
這人一身綠袍銀甲,手持一柄特殊的大刀,目光如炬地注視著曹操,也注視著眼前的一乾虎賁兵士。
這人…赫然便是他們無比熟悉的,威震天下的漢壽亭侯——關羽關雲長!
這一刻…
關羽那亙古不變的麵癱臉上,嚴肅中竟然溢於言表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對曹操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乃至於,在看到曹操時,他直接放聲喊道:“孟德兄,好久不見。”
關羽的聲音平靜而有力,仿佛一陣清風拂過戰場…
可,包括曹操、許褚在內的每一個虎賁兵士,心情卻是複雜難言。
有驚訝、有忌憚、也有一絲難以名狀的感慨。
——『這嚴陣以待的關家軍,這威震天下的關羽,這一貫…他們怕是不好過了!』
特彆是曹操,他的神色很明顯有一絲忌憚…
不過很快,這一抹忌憚就被更多的驚怖所遮掩。
就好像…他知道,他與關羽之間的恩怨糾葛遠非一句“好久不見”所能概括。
反觀許褚,則在短暫的驚訝後,又恢複了冷靜,隻是…握緊火龍刀的手更添得了幾分力量。
整個人的氣場倒像是能完全匹配關羽散發出的滿是戰意的氣浪。
曹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本打算緩緩走上前去…卻被許褚攔住。
許褚那仿似咆哮一般的聲調揚起:“大王,勿懼!”
“俺許褚在濮陽城鬥過呂布,在汝南鬥過趙雲,當年歸順大王時亦鬥過典韋,潼關一戰裸衣鬥過馬超…這一場場死鬥,俺與他們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眼前不過是區區關羽,大王何懼?眾虎賁將士何懼?”
“況且,當年在下邳城時,俺與關羽曾有一戰,隻是還沒開打,那關羽就退了…那一戰,俺惦記到現在,一直頗為遺憾,今日正巧遇上關羽,俺正想與他大戰三百回合,決一生死!”
隨著許褚的這一番決絕的話語,他的火龍刀已經揚起,當真做出要與關羽大戰三百回合的架勢。
曹操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張口,任憑許褚邁著流星大步向前。
“踏踏——”
堅實而深重的步伐在這一方洛水旁響徹,許褚指著關羽大喝道:“關羽,俺敬你是條英雄,今日可敢與俺一決生死,若是俺勝了,你放大王過去,若是你勝了,我虎賁軍任憑你處置!”
許褚一番話落下,他的目光凝起,死死的盯著關羽,渾身散發出的氣場宛若一個戰神。
反觀關羽…
“嗬…”一聲輕笑後,關羽一邊捋須,一邊昂著頭,高傲的大聲回道:“虎侯,若是放在兩年前,關某一定會答應你!可現在不同了,自從華容一彆,關某與孟德兄已是恩怨兩清,你既要鬥將,那關某樂意奉陪,便與你比劃比劃,但無論勝敗、生死…孟德兄與虎侯的首級,今日…關某與關家軍勢必要留下——”
儼然…關羽這話激怒了許褚。
“好大口氣…”許褚火龍刀揚起,直指關羽,他憤怒的咆哮一聲“今日,我定要取汝囚首…”
話音落下,一股極為霸道的氣勢,便是猛然從許褚的體內爆發而起,這股氣勢之強,就算是遠隔戰場的看眾,都是有著呼吸困難的感覺。
隨著那磅礴的勁力蔓延在許褚的周身,那本就碩大的手掌…仿佛再度漲大了許多,指節骨微微彎曲間,都是迸發出猶如豆子碾碎般的清脆聲響。
“我許褚,可曾怕過誰?”
一隻手掌緊握成拳頭,另一隻手掌牢牢的握緊火龍刀,隻覺得…許褚的氣浪帶給周遭空氣一陣波動,他已經踏步而出。
幾十步的距離,幾乎是眨眼便至,無論是虎賁軍還是關家軍迫於這一股氣勢,都不由得後退一步,把真正的武台與戰場留給這兩個搏殺之人。
兩人瞬間接近,目光對視,關羽那嶄新的大刀與許褚的火龍刀交織碰撞在一起。
那股壓抑的戰意,在此刻,終於是徹底爆發與沸騰!
…
…
“爹,前麵有駕馬車…”北邙山的山腳,當夏侯惇的第四個兒子夏侯子江看到馬車時,他連忙提醒眼盲的父親。
還不等夏侯惇回話,夏侯子江又說,“噢,是咱們魏軍的鎧甲,我知道了,定是三哥找到了一駕馬車,讓兵士給送來…”
言外之意,三哥夏侯子臧是特地為行動不便的馬鈞尋到這馬車的。
夏侯惇也是這樣認為,當即頷首,“子臧還是那般的心細…”
話說回來,夏侯惇是有四個兒子的。
庶長子夏侯充在鄴城駐守,次子…也是他的嫡子,他最寄予厚望的兒子夏侯楙,在強征男丁後,最後死於襄樊戰場,死於宛城城樓之上。
如此一來,所剩下的三個兒子就均為庶子,夏侯惇自是沒有特彆看重誰,年長的委以重任、獨當一麵,兩個年幼的則待在身邊,親自去培養。
此時的夏侯惇連忙吩咐:“既有馬車,那便不要再讓駙馬都尉受累,快扶駙馬都尉過去。”
“是…”夏侯子江答應一聲,於是吩咐兵士去請馬鈞,自己則走向前麵的馬車那邊。
這馬車的車夫自然是關興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