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兩晉南北朝——
按照曆史原本的軌道發展,三國最後的歸宿是“晉”,而晉又是由世家聯盟建立。
所謂西晉時期的“王與馬共天下”,狹義上講,就是“臥冰求鯉”的王祥,他的家族與篡魏的司馬家族共同執掌天下。
那時候,在九品中正製的作用下,其實就已經出現了限製君權的“議會”的雛形。
皇帝隻是象征,天下是由這個世家聯盟說了算。
但…或許是沒有經濟基礎,沒有知識傳播的土壤,這個“雛形”還是玩崩了,究其原因…是思想。
又是因為那萬惡的九品中正製,任何思想與文化的傳播途徑已經徹底被世家這一級給堵死了。
再加上“公天下”演變成“家天下”的時間太長了。
皇恩浩蕩的感召變成了一種常態,君王的耳目無處不在,也讓古人對皇權有一種天生的偏愛!
最終,九品中正製下的“議會”雛形還是崩盤了!
但,九品中正製下的“議會”崩盤,不代表…關麟計劃中的“議會”崩盤。
故而,當他將那一番長篇大論講述出來的同時,他拍了拍手,當即…就有親衛將許多書籍、圖冊搬運了過來。
關麟指著這些書籍、圖譜,然後解釋道:“陛下似乎很喜歡讀書,更偏愛醫書…不過,臣卻鬥膽說一句,學醫救不了大漢,真正能救大漢的是思想,是文化的傳播,是農業的進步,是生產力的發展,是教育的普及,是新政的根本能被世人理解…”
“所以,陛下看到的這些書籍,都是通過紙張然後活字印刷而成,這些書籍中有包括農業的《齊民要術》、《農政全書》、《農言著實》等…有鍛鋼之法,有手工業、有重工業,有科舉製度,有蒸汽機的製造圖譜,有攤丁入畝的土地政策,有從太學到郡學、到私塾…整個大漢教育體係的重建與普及,這些…或許一些名字陛下連聽都沒聽過…但這些,每一項都能夠幫助大漢飛躍式的發展。”
說到這兒,關麟頓了一下,“陛下多半會覺得我這想法太過大膽了吧?昔日,王莽篡權時,也采取了一係列的‘托古改製’,包括土地改革、幣製改革、商業改革等等,可卻…絲毫沒有挽救當時天下的亂局與危機,反而是使矛盾進一步的激化,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朝令夕改…引起了天下貴族與平民的不滿!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以王莽為鑒…所以,在我的計劃裡,哪怕陛下要推行這項改革…也要做好五十載,乃至於一百載、兩百載的準備,先將教育普及,將文化傳播,將商業、農業、工業大肆發展,用幾十年乃至於百年,讓普天之下的黎庶…讓他們的思想能夠覺悟,其它的諸如農、政、商,隻要文化與思想不是被世家大族把控,隻要這些能傳播下去,那…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水到渠成,當然…哪怕是這個苗頭,一樣很難!或許一個不慎,也會讓陛下也成為這個眾矢之的…但,這已經是臣能想到的,讓大漢永流傳,讓陛下堂堂正正的做一回君主的惟一方式與途徑!”
這…
這…
當關麟把這一番長篇大論悉數講述出來時。
無疑…劉協整個腦袋是“嗡嗡”的,許多東西,他並不能聽懂,但不妨礙…他不明覺厲。
可有一條…他聽的真切,也感受的真切,這種方法或許…真的能讓大漢延續萬年,讓大漢的名字傳萬萬世!
當然,這是以帝王犧牲權利為代價。
不過…那又何妨?
他劉協…這一生還有可能獲得權利麼?
十幾年前,他可能還會有幻想,可現在,夢醒了,他一切的幻想都…都破滅了。
即便是那所謂的政權與軍權,劉備要給他,他敢接麼?
而在關麟的意思中,還有著極其重要的一條。
新政的發布與實施不是腦袋一熱就去做的,而是…建立在思想傳播,人民思想覺醒的前提下。
這…就遷延日久,絕非一朝一夕。
但不論如何,他劉協斬獲自由了?不被那麼多權利所約束?不用再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不是麼?
呼…想到這點後,劉協深深的籲出口氣,他沉吟了一下,然後問:“你這個想法可是與你爹,與你大伯商議過的?”
“沒有!”關麟回答的果決,“我不確定陛下是否能接受帝王之位的皇權旁落,所以,我是第一個向陛下提及…唯有陛下同意過後,我才會把這些告訴我爹,我大伯,也告訴諸葛軍師他們…”
“若是朕同意,那他們會同意麼?”劉協凝著眼眸,“還有…你就敢保證,議會不會被某一些大家族給聯合把持住麼?”
“我隻能保證在我大伯與諸葛軍師這一世,這種情況不會發生,至於…百年之後發生的事兒…就不是我能把控,或許…就要看我大伯與諸葛軍師這一世的模板與傳承,看這世間萬民的思想覺悟水平了!”
關麟這最後一番話讓天子劉協沉默了…
他沉默了許久,這才張口問道:“所以,你需要朕做什麼?”
“陛下一如既往的去做大漢的皇帝,是自由不受幽禁的皇帝,除了政務與軍務,陛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兒,其餘的…就交給我大伯,我爹,諸葛軍師,還有我吧?”
“這算是議會形成的雛形麼?”劉協眯著眼,試探著問。
關麟點頭,“權且當是吧…這樣陛下就不會有任何負罪感,就當是能提前坦然接受這熟悉的身份,也提前接受…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帝王吧!”
呼…
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讓劉協心頭悸動了一下。
他…他還是太渴望自由了。
為了自由,他能夠放棄這皇位,但如今…關麟提出的方略,是既保全漢室的延續,又保全他的皇位。
甚至最難能可貴的是,在前兩條的基礎上,還能給他自由!
這…簡直太過匪夷所思,太過不可思議,乃是一箭三雕,一舉三得!
“軍權、政務,朕本就無意過問…”劉協坦然的跪坐下來,他淡淡的說,“諸如在那曹操的把持下,朕每日例行的早朝,嗬嗬,這早朝…除卻給朕帶來巨大的尷尬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既你說的這些保全了朕的體麵,又交還自由給朕?甚至還能讓大漢延綿千年!朕有什麼理由拒絕呢?你且與你大伯商議就好…朕會依你們的想法去做!需要朕做這個有名無實的天子,那朕做就是了!”
聽到這一番話,關麟拱手,“陛下聖明…若是沒有其它的事兒,那臣就先行告退,倒是…這地道中昏暗幽冷,陛下即便是看書…也諸多不便,不如…”
“嗬嗬…”劉協用笑聲打斷了關麟的話,繼而坦然一般的頷首,“好,就依你說的,朕出去…朕出去找一處明亮之地,會好好的讀一讀你送來的這些書籍!朕也想知道,你如何能讓時間萬民思想覺醒?”
隨著劉協的鬆口…
關麟如釋重負,他大聲喊道:“快,陛下起駕回宮——”
這一聲之後…
許多本還一臉錯愕、一臉懵逼的漢臣,立時回過神來…然後附和著高喊。“陛下起駕回宮,陛下起駕回宮…”
一時間,這一道道聲浪在地道內回蕩,聲音良久不覺。
反觀天子劉協,他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關麟,然後一邊向外走,一邊淡淡地說,“都說你這關家四郎智計過人,通古今,明憎惡,凡所做之事,均已實現…朕當時想,這世間豈有如此奇人?今日一觀,朕算是第一次領教了!”
說罷,天子劉協又笑了笑,是妥協苦澀的笑,卻也是釋然的笑。
然後,他已是徹底邁開步伐向外走。
他的神色也顯而易見的振奮了許多。
是啊,從原本對那“帝位”,對那“金絲牢籠”的深惡痛絕,到現在,他已經可以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也…也昂揚鬥誌的麵對這一份全新的自由。
…
天子起駕回宮。
關麟走在最後,關羽與徐庶刻意留下,儼然…他們是故意等關麟的。
即便是在等待的間隙,他們的心頭也悸動難平,尤是在回味著方才那一番…關麟與天子的對話!
那對話不是字字如刀,那是…句句奪命啊!
哪怕是關羽與徐庶這樣見慣了大場麵的人也不由得…有些緊張,甚至是驚悚!
終於等到了關麟出來…
先是關羽與兒子關麟的四目交彙,關羽的神色竟罕見的有些閃躲,然後是徐庶直接迎上關麟那平靜如湖水一般的目光。
“雲旗,我與你爹有許多話想要問你。”
徐庶站在關麟的麵前…
關麟眼珠子一定,他試著猜測道:“可是我與陛下議論的那議會製君主立憲?”
“這製度有些太過大膽,我與你爹…是怕你…怕你…”徐庶踟躕再三,哽咽再三,這才把想說的話吟出,“我與你爹是怕你重蹈那王莽的覆轍,即便是商鞅變法,可最後商鞅的代價…並不好啊!”
徐庶說了一大堆話,關羽沒有說話,可關羽那炙熱的眼芒,詮釋著…他的意思與徐庶一般無二。
他是擔心這個兒子。
不,準確的說,他是擔心兒子的這個計劃啊!
而這一抹擔心就寫在臉上,終於,關羽還是忍不住開口:“雲旗,你這麼做怕是會得罪很多人,很多大族,到時候…即便是為父,也未必能護得住你!”
關羽的神情鄭重道極致…
哪曾想…
與關羽、徐庶那緊張的表情形成截然鮮明的對比,關麟的表情顯得很輕鬆,他甚至一攤手,“我說?要推行這議會製君主立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