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瞬間,曹彰真的是服了,也如這些魏軍一般,認輸了…
這種轉瞬之間…讓十萬驍騎傷亡殆儘的打法,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認知,是他一切戰場的經驗與閱曆無法解釋的。
最關鍵的是,這所謂的“炸”,他沒有找到任何破解之法!
沒錯,荊州軍的飛球因為移動速度,是可以通過化整為零克製的;
連弩再強,也是可以通過盾陣克製的;
再不濟,那偏廂車,那十牛弩,打不過,大魏還可以加入嘛!
可是…可是…
麵對這“爆炸”,曹彰甚至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更不會想到…這會有什麼破解之法?
試想一下,這爆炸不是隻能出現在河內城的。
鬼知道,未來大魏的騎兵踏過之地,會不會突然就出來這麼一番爆炸!
然後大魏驍騎的衝鋒旦夕間淪為笑話…
這,這…才是最致命的。
…
“彰公子,彰公子——”
城外,諸如這樣齊聲的呐喊將曹彰從那可怕的夢魘中驚醒,他猛地睜開雙眼,就宛若是黑暗中突然有了一道光束。
這一刻的他隻想拚命的去抓住這道光束。
乃至於,他…他從絕望中清醒的意識到,他是曹操的公子,他是大魏公子中最驍勇的戰將,他是要做大魏世子的男人?
他怎麼能倒在這裡?
“快,快去往城門…快去——”
曹彰豁然起身,也顧不得身上的痛感,他那粗重的眉毛凝起,黃色的胡須無風自動。
可是,包括牽招,包括閻柔,包括所有身旁的魏軍兵士,沒有一個人動…哪怕是一步。
“怎麼?本將軍的話不好使了!”
曹彰憤怒的咆哮…
閻柔連忙解釋道:“將軍息怒,兵士們都被昨夜那炸響給嚇破了膽,如今…誰都不敢妄動,生怕…生怕再踩到什麼引發那炸響!”
閻柔這麼一說,身旁的一乾副將、兵士悉數低下了頭。
倒是曹彰,他的一雙眼瞳瞪得碩大,他昂起頭凝視著眼前自己的屬下,不由得怒目圓瞪,“反了,反了…”
“唰”的一聲,他拔出劍抵在一名兵士的脖頸上,“本將軍讓你往城門處移動?你動還是不動?”
“將軍…這地下情況未知,冒然移動…這…這是送…”
他本想說這是送死啊…可送死的“死”字還未脫口,隻聽得“唰”的一聲,曹彰的劍已經削去了這兵士的首級,全然沒有半分憐惜。
就在此間所有人驚愕之際…
曹彰的劍又抵在另一名兵士的脖頸上,這兵士方才還拚儘全力搬開巨木將他救出。
可曹彰的話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本將軍讓你當先往城門處移動?你動還是不動?”
“將軍,將軍…我…我…”儼然,這兵士也在忌憚那城中遍布的炸響,他不敢,但他卻又因為對曹彰的畏懼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廢物…”眼看著曹彰手腕用力,就要一劍也奪去這兵士的性命。
“夠了…”閻柔大聲吼道:“彰公子你在乾什麼?這些都是我們的同袍啊!”
“我大魏軍紀嚴明,不聽軍令者殺無赦——”曹彰狠狠的吟出,連帶著,“唰”的一聲,就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這名魏軍兵士的脖頸亦是被曹彰的劍劃過。
“彰公子——”
閻柔聲嘶力竭的嘶吼。
曹彰卻是置若罔聞一般,他再度揮劍,就要去尋找新的倒黴蛋兒…
閻柔直接用自己的脖頸迎上曹彰的劍,“若彰公子還要殺?就先殺我這個副將吧!”
“你以為我不敢…”
眼看著曹彰就要手起劍落…
“我去——”牽招瞪大的眼瞳大聲嘶吼道:“不就是沒人敢探路麼?我牽招走在最前麵,你們跟上了!”
說著話,牽招已經踏步向前,他獨自一人走過那廢墟中僅存的小道,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蹚這未知的炸響,場麵,極其英烈。
…
…
“哈哈哈哈…”
與河內城形成截然鮮明的對比,如今的洛陽城頭,當朱靈、侯音將河內的消息傳來,不少文武都大笑了起來。
“好啊…”傅士仁笑的最是開懷,“也不枉費我演了這麼大一出戲,將他們騙入城中,不對,不對,這叫什麼來著,這叫請君入甕…哈哈哈哈,這些曹軍就是那隻鱉啊!哈哈哈哈…現在好了,他們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那曹彰多半很是絕望吧?會不會像那三歲的小娃一般嚎啕大哭呢?啊…哈哈哈哈…”
說著,傅士仁又笑了起來。
他這麼一笑…甘寧、淩統、侯音、朱靈,大家夥兒都笑了。
不費一兵一卒,不費吹灰之力,一夜轟殺數萬曹軍,另外幾萬曹軍更是被困在那炸包陣中,進不去,出不來…這種感覺,想想都是一陣心情激蕩!
倒是在這些大笑聲中,陸遜展現出了特彆的冷靜,他壓低聲音問關麟。
“就這麼圍困著那曹彰麼?讓這支魏軍自生自滅?”
很顯然,比起現在的局勢,他更關注的是,未來這局勢的發展…
“張遼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動向麼?”
關麟沒有直接回答陸遜,而是反問…
“沒有!”陸遜回道:“自打你三姐與那張遼見過一麵,張遼退軍三十裡後,那裡的魏軍安營紮寨,莫說是行動,便是出寨…都要小心謹慎三分,生怕地下突然冒出個炸響!”
“嗬…”
陸遜的話惹得關麟也忍不住淺笑了一聲。
當然,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依舊沒有回答陸遜方才的詢問,他接著問:“曹真的那支軍隊走到哪裡了?”
“再有兩日就抵達河內了…”陸遜如數家珍一般,“隻不過,到時候那曹真看到河內城這般景象,怕是會嚇一跳吧!”
“不至於…”關麟淡淡的說道,“這河內城並不是一個死局,那曹彰與手下僥幸得生的兵卒是能夠出來的…”
啊…
關麟的話惹得所有人都是一驚,傅士仁一邊敲著腦門,一邊問:“外麵有那麼多炸包埋在地下,那曹彰怎麼出來呀?他不怕自己炸死了呀?”
“很簡單…”關麟眯著眼,“他會逼著手下的魏軍去送死,去用血肉之軀為他的逃脫覓得一條路!”
這…
坦白的說,若不是關麟如此說,還真沒有人去往這個方向想。
倒是仔細一琢磨,倘若曹彰真的不在乎手下兵卒的存亡,那…還真的能用幾百,甚至千餘兵士的死,去蹚出一條沒有爆炸之後絕對安全的路!
隻是,這有些太殘忍了。
“雲旗,那曹彰會這般殘忍麼?”陸遜有些疑惑,他拿不準,畢竟這種事兒一旦開了頭,那這個所謂將軍的威望與名望勢必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不論何種原因,殘殺同袍,這個罪名…足以讓他成為眾矢之的,足以讓整個大魏的三軍背棄!
倒是關麟,他依舊眯著眼,沉吟了片刻,方才說,“曹彰,為了一匹駿馬,他能夠用自己最疼愛的妾室去換…你覺得,這種關頭,為了自己的命,他會在乎手下兵卒的生死麼?”
這…
關麟的話讓此間所有人沉默。
反倒是關麟,他不再言語,他雙手搭在城牆上,感受著城樓上徐徐的微風,仿佛這些風中都飽含著他設下的“詭計”!
沒錯,他就是算準了曹彰會這麼做!
他就是要逼曹彰這麼做!
炸藥包威力再大,不可能把所有魏卒悉數炸死,可曹彰一旦逼迫、殘殺同袍,那這支來自大魏北方的軍隊,人心會刹那間離散——
誅心——
這…才是關麟最終的目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