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先生,如今那程昱已是下了油鍋,這鹿頭山腳下,先生埋伏的那能將石塊兒炸飛的器物是不是也能卸去了。”
望著程昱漸漸的被滾燙的熱油吞噬,蠻族將軍兀突骨淡淡的說。
當然,雖然語氣很淡,可肉眼可見,他的瞳孔中,那一抹驚懼的情緒依舊在蔓延,很明顯,那昨日蠻營周圍突然的炸響尤是讓他一陣心有餘悸。
那可怖的景象,讓這位蠻族第一戰將也不由得心頭惶恐,惴惴不安。
反觀諸葛亮,在聽到兀突骨的這一番話,他平靜如常淡淡的開口,吟出三個字。“不用撤…”
兀突骨一怔,旋即帶著些許嗔怒,連忙發問,“先生還是信不過我們蠻族?”
“不!”諸葛亮羽扇輕揮,在那蕩漾的微風中,他解釋道:“蜀中本就擁有各種各樣的族群,蠻族也好、氐族也罷、還有賨人、佤族,等等許多民族…而惟有各族群團結,蜀中才能平和安定,一旦漢族與任何一族起了兵戈,那受苦受罪的不還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萬千黎庶麼?”
說到這兒,諸葛亮頓了一下,繼而語調微微抬高,“包括你們蠻族在內,這裡所有的族群我從沒有想要去傷害,也正是基於此,我豈會當真在你們的腳下埋下這大殺器?昨日外圍的一圈不過是威懾,而這裡,數十萬蠻族軍士的腳下,我並無埋下任何一個炸藥包,這裡,也決不會有一人因我諸葛亮而葬送,蠻、漢,本該是平和的,也該是團結的…”
沒有人知道,諸葛亮說的這一番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無疑,這一番話脫口,聽在蠻族將軍兀突骨耳中,他隻覺得振聾發聵。
乃至於一雙瞳孔不由得瞪大。
威懾?隻是威懾麼?
隻是嚇唬他們的麼?
他們的腳下,真的從來都沒有這能旦夕間奪人性命的“大殺器”麼?
蠻人尚武,腦子裡不會想那麼多,也不會繞過來繞過去,更像是一根筋,認自己眼前看到的、聽到的東西!
也正是如此,諸葛亮這一番話脫口,讓兀突骨看他的眼神都變得…變得欽佩,變得崇敬。
到得最後,兀突骨竟是學著漢人的禮儀,莊重的向諸葛亮拱手,甚至語調也學著漢人的口吻,“先生高義——”
說罷,兀突骨就轉過身踏步離去。
諸葛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知道,很快,他這“偉岸”的形象就會傳遍整個蠻族軍中。
而借助他的這個“偉岸”形象,諸葛亮已經能看到南中歸順,漢蠻共處的希望。
而這不正是他與關麟,在治理蠻族問題上,英雄所見略同的地方麼?
其實就八個字。
——攻敵為下,攻心為上!
…
另一邊,孟獲那拉長聲調的咆哮聲,驚起了幾隻軍營中本已經睡熟的鷹。
“就你小子叫關索是吧——”
怒目圓瞪,孟獲一雙瞳孔瞪大到極致,凝視著這個睡了他寶貝女兒的少年。
“家父關雲長!”
“家兄關雲旗!”
“關索關維之,正是在下!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關索昂頭挺胸,與孟獲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交彙。
四目相對,他沒有分毫因為對方眼芒中的冷冽而退卻的意思,他直麵著自己的這位準嶽父,那堅毅、果敢的麵頰仿佛就透出一句話:
——『嶽父大人,這蠻婿,我關索是當定了!』
或者再霸道點兒,關索像是再說,『就是我睡了你女兒,你能咋地?』
咋地?
“砰”的一聲,隻見得孟獲一拳猛地砸在案幾上,整個案幾因為他的用力過猛,竟是轟然斷裂。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麼?我那寶貝女兒,我從小捧在手中都怕傷到她一根汗毛,你卻…卻…卻…”
說到最後,孟獲忽是語塞,竟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他隻能下意識的向前踏步,一步步怒氣衝衝、凶神惡煞的往關索麵前走去,甚至…刻意的讓自己更凶猛一些。
哪曾想…
“休傷我夫君——”
卻見得王桃、王悅齊齊拔劍出鞘,當先站在關索的身前阻攔住了孟獲朝她們情郎的逼近。
這時,鮑三娘也抽出馬鞭,擋在了王桃王悅的身前。
“若要動我夫君,先過我這一關——”
整個三女,麵對凶神惡煞的蠻王,竟是駭然無畏——
花鬘見此狀況,連忙擋在鮑三娘的身前,“阿爹,你不可傷到她們…”
說到這兒,花鬘解釋道,“若非鮑姐姐,女兒怕是早就被那些刺客刺殺,若無王桃、王悅兩位姐姐,女兒如何能得到救治?怕是如今擺在阿爹麵前的女兒已是一具乾屍…至於關索,是他從那麼多賊人手中將女兒救下,我蠻族兒女最重恩情,女兒報三位姐姐的恩也好,報關索的恩也罷,便是委身於他,便是與諸位姐姐成為真正的姐妹?那又有何不可?”
接連被四個女人攔住…特彆還有自己的女兒。
一時間,孟獲的心情變得極致的複雜與惆悵…
甚至,打從心底裡,他是有些鄙視關索的,覺得他隻能躲在女人的背後,算什麼?這樣也配做他孟獲的蠻婿!
哪曾想,不等孟獲再度發飆。
“不用,你們不用如此…”
卻見得關索一邊撥開一眾女子將他攔在身後的手,一邊說,“我自己來,我自己能應付…”
說著話,他已是越過四女,站在了距離孟獲隻有一步的位置。
他再度迎上孟獲那仿佛能殺了他一般的目光,卻是淡淡的回應,“嶽父大人,熊心豹子膽我沒有吃過,但鹿鞭、虎鞭、蛤蚧、海馬卻是吞服過不少?嶽父大人,還有什麼指教的麼?”
就在關索話音落下之際…
“爹…”花鬘不由得驚呼一聲。
因為她看到她的父親那粗獷有力的大手已經高高的舉起,眼看著一巴掌就要扇在她心愛男人的臉上。
花鬘想要阻止,哪曾想,已經來不及了。
“阿爹…”
又是一道呼喊,可就在花鬘這呼喊聲中,孟獲那孔武有力的大手沒有扇在關索的臉上,反倒是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壓下,也得虧關索的身子骨硬朗,硬生生抗住了。
乃至於,他還主動發聲,像是挑釁一般。
“嶽父大人,有…有何指教?”
也就是這一聲傳出之際,原本麵色冷凝、臉色緊繃的孟獲突然間表情一下子舒展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來,“好體魄,好膽魄,哈哈哈,這才像是我蠻族的女婿嘛,啊,哈哈哈哈哈…”
當即孟獲笑的無比開懷,合不攏嘴一般。
整個此間的氣氛仿佛一下子就拔雲見日,烏雲轉晴。
然後,孟獲完全不顧身份的竟是與關索勾肩搭背到一起,兩人一邊向外走,孟獲還一邊問,“你們漢人不有個成語叫什麼‘翁婿’之情嘛,哎呀,我主要想問問,那鹿鞭、虎鞭管用不?你是不是就是服用了這個?這才一夜戰六個啊?話說,你吞服的是哪的虎鞭哪?華南的,還是東北的?”
這個…
這涉及到比較專業的問題,關索就不知道了!
話說回來,誰能知道,哢嚓的是哪裡的老虎啊?
當然這個話題很快就被揭過,因為孟獲直接了當的就提出另一個全新的話題。
“女婿啊?咱們這十幾萬蠻族的兵士來都來了,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可就有點沒意思了。”
“我是這麼想的,劉皇叔不是在漢中巴山裡打仗嘛,咱們一道往那邊瞅瞅怎麼樣?咱們這些蠻兵,一個個可都極其擅長在山裡作戰哪!啊,哈哈哈哈!”
熟了…
好像隻是因為,關索睡了他女兒,孟獲直接了當的就與關索熟絡起來了。
…
…
長安城,夏侯惇還揪心於大兒媳要改嫁的事兒。
事實上,這是一個煩心事兒啊,大兒媳清河公主是大哥曹操的女兒,曹操的女兒嫁給夏侯家的長公子,這本是珠聯璧合的結合,可誰曾想,夏侯楙命不好…死在了宛城。
清河公主還年輕,又無子嗣,這大好的年華,總不能真的讓人家去守寡吧?
可偏偏這事兒,若真的改嫁了,那丟的何止是夏侯家的臉,簡直是將曹魏宗室的臉一股腦的給丟儘了。
夏侯惇眼是瞎了,可臉還在,他這輩子又特彆在乎彆人的看法,丟什麼都行,就是不能丟臉哪——
“爹…我有一個大膽的提議!”夏侯子江聽完整件事兒後,不由得“吧唧”著嘴巴說道,“嫂子也就是不想守寡,並非是真的想逃離咱們夏侯家,其實不守寡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如果爹做主,不妨讓孩兒去代替我哥呀…”
說到這兒時,夏侯子江還特地抬眼瞟了眼父親夏侯惇的反應。
夏侯惇似是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