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有靈性,知道誰本事大,比人可有眼力多了!
眾人既愛看熱鬨,又怕鬼纏身,一行人拿刀持棒,有的還點了火把,鬨哄哄跟在徐青身後。
等到了王喬家的廬舍,徐青回頭一看。
好麼!一群人躲在百步開外,一個個都不敢走上前來。
廬舍瓦院前,雙眼渾濁凹陷,淪為行屍走肉的李氏正繞著院子來回遊蕩。
徐青湊近了,還能聽見“王喬...王喬...”的呢喃聲。
李氏嘴巴一直緊閉,那聲音似是在胸腔發出。
“先生,我娘死後不曾害人,隻是爹離家多日,我娘臨走前,未能相見,所以才......”
徐青身邊,隻剩下三個人,分彆是王喬的老母和他的一雙兒女,如今開口說話的便是王喬年僅十二歲的兒子王梁。
至親至愛之人,哪怕對方化作鬼怪,也不會有多少懼怕,隻會讓人心中感覺難過。
徐青看著門前放置的碗筷,便知道王喬的父母子女,依然把李氏當成活人看待。
隻是可惜,眼前的李氏僅是一具憑借一口死氣維持行動的普通行屍,與地縛靈並無差彆,兩者都是被執念束縛,這才不得超脫。
徐青見的屍體的多了,眼光自是毒辣,一陣觀瞧,便看出了病因。
接下來就是怎麼對症下藥,開具藥方了。
隻是這藥方......
徐青回頭看了眼車廂裡包裹緊實的棺材,又瞥了眼王喬的老母和子女。
這藥方怕是有點生猛,死人倒還好說,就怕活人難以承受!
若不然瞞過活人,將王喬另葬彆處,免得他們失去親娘兒媳的同時,又遭受亡父亡子的痛楚?
徐青思索片刻,最終搖頭否決。
丈夫外出為妻子謀求治病良方,卻意外客死他鄉,妻子毫不知情,病死後依然思念丈夫安危,這才有起屍駐足門外,翹首等待丈夫的事。
她活著未曾害人,死後憋著一口氣,隻為等到想見的人,生死訣彆之際,就這點念想,難道還要錯過?
至於王喬的家人......
人死燈滅,與其讓他們惦記‘失蹤’的王喬,日日為尋他費儘心神,還不如趁早讓他們經曆離彆之苦,也省得往後連個祭拜思念的地方都沒有。
“先生,我娘可還有救?”
“有,等她見到一人,自然能瞑目安息。”
“誰(誰)?”老人和孩子幾乎一同開口詢問。
徐青沒有回應,隻是伸手將棺材從車廂裡拽出,隨後便解開裹布,當著眾人的麵掀開了棺材板。
“爹!”
“喬男!”
攔住想要往前撲的幾人,徐青靜靜看著門口處遊蕩的李氏。
李氏似有所感,嘴裡念叨王喬名字的頻率明顯加快許多,她踉踉蹌蹌來到跟前,趴伏在棺材旁,兩個死人一碰麵,便再也沒了動靜。
徐青看的清楚,此時李氏一直緊閉的唇口張開一條細縫,那死後裹在喉嚨裡的最後一口氣,便隨著執念消退,徹底散了去。
此時臘儘春回,北方漸暖,天上有北歸的大雁呷呷而過,徐青自掏腰包為相逢的恩愛夫妻免費做了一場法事,將他們妝殮下葬。
做完法事,他手裡便多了兩根人字上品的紅繩。
凡紅繩所係,無論相隔多遠,都能感應到相思之人。
徐青孤家寡人,也沒係掛之人,索性就將兩根紅繩一左一右綁在手腕上,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總是下意識把雙手攏在袖子裡,關鍵是這天氣也不冷,他這個僵屍也不懼嚴寒。
眼看左右手總膩歪在一起不是個事,徐青無奈,便將兩根繩全都丟進山河圖裡,圖個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