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灶房傳來推讓聲。康嬸拎著雞蛋籃子直躲:“使不得!鄉裡鄉親的...”
“收著!”戚大嫂把籃子往磨盤上一墩,“要不是巧巧出主意,二旺這會兒還在泥裡埋著呢!”
老竇蹲在牆根直咳嗽。老郎中眯著眼搭脈,半晌“嘖”了一聲:“你這腎虛...”
“咳咳咳!”老竇差點把肺咳出來,臉漲成豬肝色。
戚大嫂一把拽過二旺:“走,跟娘去菜園摘兩根黃瓜。”餘巧巧會意,拎著木桶往井台去。
院裡隻剩倆老頭。老郎中揪著山羊胡:“夜裡起夜幾回?腰杆子是不是跟灌了鉛似的?”
老竇支支吾吾:“就...就三更天兩趟...”
“放屁!”老郎中戳他肋巴骨,“至少五趟!尿完還腿軟!”
老竇臊得直撓頭。
西邊菜園裡,戚大嫂掐著嫩黃瓜笑:“村長這病,得找王寡婦治。”
二旺啃著黃瓜歪頭:“王嬸會看病?”
“去!娃娃家彆瞎打聽!”戚大嫂戳他腦門,耳根子卻紅了。
二旺頂著紅臉蛋滿院子蹦躂:“娘!藥湯子苦得要命!”
“反了你了!”戚大嫂揪住他後脖領,“巧巧姨咋說的?”
餘巧巧蹲下來刮他鼻尖:“威霖要是不喝藥,往後可當不成大英雄。“二旺大名還是她給起的,當初戚大嫂捧著半籃子雞蛋求她翻書取的名。
小崽子蔫頭耷腦認了命,轉眼又活泛起來:“我喝!巧巧姨說的準沒錯!”
戚大嫂望著兒子撒歡的背影歎氣:“要是村頭有個學堂,娃娃們也不至於往山洞鑽。”話音未落,康嬸提著空竹籃出來,裡頭還躺著倆熟雞蛋:“給娃路上墊墊肚子。”
西牆根底下,老竇搓著手嘿嘿直樂:“您老真是活神仙!診金好說!”
方才老郎中把他起夜尿頻、腰酸腿軟的毛病全說中了,還拍胸脯保證能治。
老郎中踹他一腳:“滾蛋!配好藥讓巧丫頭送去。”
餘巧巧瞅著老竇同手同腳往外蹽,納悶道:“竇叔咋跟撿了金元寶似的?”
“男人那點破事...”老郎中往灶膛添柴火,“說了你也不懂。”
……
餘多壽家。
餘承歡踩著泥巴進院時,正撞見餘狗蛋在炕上發癲。瘸腿漢子把炕桌拍得震天響:“憑啥就我斷腿!餘巧巧那個毒婦...”
“哥!”餘承歡往後縮了縮,“你頭發咋濕了?”
這話像捅了馬蜂窩。餘狗蛋抄起笤帚疙瘩砸過來:“瘸子能去哪!啊?能去哪!”土牆上頓時多了個坑。
等發完瘋,他又換了副麵孔:“今日救人...你都出力了?”
“竇叔他們都瞧見了!”餘承歡忙表功,“我挖得最賣力!”
餘狗蛋眯起眼:“好妹子,哥拖累你了。”手指卻把被角擰成了麻花。
“哥說啥呢!”餘承歡假意抹眼角,“咱是一家人...”
外頭傳來餘多壽兩口子的說笑聲,餘狗蛋突然抓起拐杖往門外指:“去!把後院的柴劈了!”
餘承歡咬著唇應下。
等她走遠,餘狗蛋摸出枕頭底下生鏽的鐮刀,在炕沿上磨得霍霍響。月光照在扭曲的臉上,活像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