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知命隨口的一句,讓聞潮生已經黯淡一整夜的眼忽然又燃起了亮光,他盯著眼前這名看似樸素卻又神秘的中年男人,不免想起了阿水口中的‘世外高人’,再加上先前呂知命隨手便拿出一片金葉,讓他愈發覺得呂知命身影神秘高大了起來。
“還請呂先生不吝賜教!”
聞潮生對著呂知命一拱手,言辭懇切。
呂知命也沒有遮遮掩掩,微笑問道:
“你對修行了解多少?”
聞潮生想了想,把阿水講給他的又複述了出來:
“人身七百二十竅,修行是人溝通天地大道,將力量凝練在丹海,再利用丹海之力激活穴竅,釋放人體之中被雪藏的真正潛力,使之迸發出巨大的潛力……話說,呂先生,丹海究竟是什麼?”
“是丹田嗎?”
呂知命穩穩地給自己斟上一杯茶,徐徐道:
“丹田是人身區域的描述,一般在臍下二三寸,而丹海則是人身七百二十穴竅的經脈連接點,它可以出現在人身上的任何一個區域。”
“丹海雖然真實存在,但並不落實到人的肉身上,更多是一種玄妙且準確的感覺,如果你是修行中人,便能擁有這般神奇的體驗,丹海之力能在瞬間貫穿奇經八脈,抵達穴竅,激發潛力。”
“隻是世上的人無數,各自擁有的潛力不儘相同,有些人經脈天生堵塞,無法承載丹海之力,有些人天生穴竅枯朽,七百二十竅隻通一半……這世上的修行者何止千萬,能發掘六百竅以上潛力的人卻不過寥寥。”
“當然,穴竅之說也隻是世間大流的修行方式,它隻是代表著修行的潛力,並非穴竅通的越多,修為也越高,燕國極北之地有一修行聖地,名為劍閣,其閣主屠山白便窮其一生,隻修掌間一竅,同樣縱橫世間。”
聞潮生聽到這兒,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熱血沸騰,以前他在小說裡便聽過有人一生隻練一式,出山便是無敵。
二者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天下英雄,不過一合之敵,那是何等快意?
“呂先生,倘若沒有丹海,又如何修行,激活穴竅的潛力呢?”
呂知命微微一笑:
“天下大道,四通八達,但凡心思到了,何處不是修行?”
“吃飯、睡覺、走路……砍柴。”
“喏,這不才過去兩三天麼,你砍柴難道不是順手多了?”
聞潮生沉默了稍許,正色道:
“是與從前有所不同,但我想學的修行,是可以讓我麵對那些真正的修行者時有自保之力,而不隻是淪為他們眼中的魚肉。”
呂知命緩聲道:
“修行者怎麼了?”
“修行者就不吃飯,不睡覺了?”
“都是人,都說不一樣,其實都一樣。”
聞潮生看著呂知命的雙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隱藏著笑意,他總覺得呂知命所說的話還有其他的意思,可一時半會兒卻到不了呂知命指引他的地方,思索許久後,他仍是抬頭問道:
“我要怎麼做,呂先生?”
呂知命倒了一杯茶給他,笑眯眯道:
“喝茶,下棋,吃飯,劈柴。”
“常言道,書讀千遍,其意自現,做什麼事其實都差不多,世間人都想著修行,可修行的本質到底是什麼,又有幾人真的想明白?”
言罷,他站起身子,雙手背負,緩緩朝著院外走去。
“我去河邊散散步,你劈柴累了,就來院子裡喝茶吧。”
呂知命走後,聞潮生坐在原地,盯著桌上的茶杯許久,裡麵漂浮於綠水中的一片茶葉搖搖晃晃,半天未沉落杯底,像是掙紮在大海上的一粒萍舟。
不知為何,聞潮生突然對這毫不起眼的一幅畫麵感興趣起來,他脊背微弓,伏於桌麵,麵龐離杯子近了些,目光一直凝聚在了杯中,漸漸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忽而院中吹來了一縷微風,這微風自東邊沔湖的極遠處吹來,擾了澄澈湖麵,層層晃蕩而起的漣漪仿佛被吹入了這杯中,霎那之間,聞潮生感覺自己置身於杯中的萍舟之上,周遭翻滾的浪濤如龍,要將他徹底吞噬!
聞潮生站立不穩,急忙蹲下,死死抓住萍舟一角不肯鬆手,驚駭地望著周圍!
他不是在院中麼?
什麼時候來到了這杯中世界?
一想到自己連穿越這種事情都撞上了,似乎忽然變小也不是多麼驚奇,他正要調整心神,此刻一道海浪打來,聞潮生急忙俯下身,剛躲了過去,死死抓住的萍舟的手卻不幸滑落,整個人墜入了腳下深海。
恐怖的失重感襲來,聞潮生瞪著眼睛看著上方海麵處,那茶葉化為的萍舟也似乎被海浪擊落,徑直朝著他墜來。
雖是身處於水中,可聞潮生並沒有窒息,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浮力,頭頂的萍舟墜落向他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尖端口漸漸破開二者之間的水流,接著萍舟尖端燃起了焰火,越燒越大,直至將整個舟身吞沒!
聞潮生死死盯著麵前被焰火吞噬的萍舟,忽而一道劍鳴聲從中破浪而出,將周圍浪海震出一片真空!
錚!
下一刻,一柄無比鋒利的長劍刺破火浪,從聞潮生的胸口猛地穿過!
咻——
那無法言喻,絕對純粹的鋒利,不摻雜絲毫的雜質,讓聞潮生通體冰冷,倏然驚醒,回神時,他仍伏在桌麵上,盯著麵前的茶杯,身上全被冷汗浸濕。
而杯中的那一縷漂浮著的茶葉,已經沉入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