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潮生坐在了房間的一角,雖然糜芳已經聽不見他說話了,但見到了聞潮生過來看望他們,糜芳還是很高興,喝完了藥之後,她便一個人坐在床上念念叨叨,跟聞潮生講了很多瑣碎小事,聞潮生沒吭聲,一邊聽著,偶爾會對著糜芳點點頭,算作回應。
後來離開的時候,張獵戶送聞潮生走了一截,望著外頭路邊的厚厚積雪,聞潮生忽然對他道:
“我最近跟七爺走得比較近,他手下人多,江湖關係魚龍混雜,我跟七爺想辦法查查關於長弓哥的消息。”
張獵戶不再像是以往那樣,對於這個久久不歸家的孩子表現出排斥,他似乎欲言又止,好一會兒後才回道:
“好,多謝。”
這段時間因為七殺堂的刻意照顧,張獵戶不必再像從前那麼辛苦外出覓食,但妻子的病情似乎掏空了他的情緒與精神,那些曾經寄回來的信件,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在張獵戶的心裡,他的孩子早已經戰死在邊疆了。
他與糜芳老來得子,糜芳對於自己孩子的感情,張獵戶比誰都要清楚。
他能接受,不代表自己的妻子也能接受。
正因為這樣,他一直沒有將信上的問題說出來。
他原本以為,給自己的妻子留下一個念想,對於妻子的生活是一件好事,卻不曾想他的妻子最後卻因此鬱結成疾。
張獵戶活了大半輩子,一雙眼睛要比普通人更加銳利,如今妻子的情況,他心頭大概有數,糜芳還能活多久全看天意。
人真的要走了,他是留不住的。
他的兒子如此,妻子也如此。
對於聞潮生的提議,張獵戶其實不抱絲毫希望,不過倘若真的可以把僥幸未死的張長弓找回來,他的妻子病情應該會好轉許多。
二人告彆後,聞潮生折返路程,但並未去找七爺,而是去了縣衙。
讓七爺幫忙找人,隻是聞潮生口頭上的一個回應,七爺再厲害也隻是苦海縣的地頭蛇,手不可能伸到邊疆去,這事兒若是找人幫忙,隻能找朱白玉。
這是聞潮生目前能夠接觸到的手最長的人。
見到了淳穹後,聞潮生說明了來意,淳穹放下了手裡正在處理的公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朱白玉在縣城之中的落腳處告知與了聞潮生,而後聞潮生又去見了朱白玉,對方正在院中掃雪,見聞潮生出現在了院門口,便駐足問道:
“你想通了?”
聞潮生回道:
“等你要走的時候,我會將東西給你。”
“另外,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朱白玉對此倒是回應得乾脆:
“你講。”
聞潮生跟朱白玉講述起了張獵戶一家的事,朱白玉聽完之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齊國對於士兵的統計還是比較完善的,無論他是戰死了,還是被調度到了其他地方去,都會留有相應的記錄。”
“我在軍中還有不少認識的朋友,回頭書信一封,應該一個月之內就會有進展。”
聞潮生謝了他一聲,目光移向了屋子,問道:
“小七傷勢如何了?”
朱白玉瞧著了聞潮生那犀利的目光,笑了笑:
“你還是不信我,進去看看吧,他就在裡麵,已經大體無礙了。”
聞潮生沒有猶豫,推開了房門,見到了盤坐於床褥上打坐的小七,對方身上蒸騰出了一陣又一陣的白霧,雙目緊閉,似乎正在運轉某種玄妙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