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按照你原本的命數,你會死在石泉子的劍下。”荊雨微笑道:
“但你活下來了。”
“是,我活下來了……”
錢五的麵容瞬間變得扭曲:“可我的妻兒全都死了!”
“為什麼……為什麼!玄君,你神通廣大,是天上的神靈,為何不救下我的妻兒!為何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
荊雨聞言神色淡然:“我與他們非親非故,為何要出手相救?”
“錢五,那身負重傷的年輕俠士本還剩下一口氣在,若是救治及時,尚可留下一條命來……你為何見死不救?”
錢五一呆:“我與他非親非故……”
話至中途,他頓覺不對,咬牙道:“我若出手相救,需冒殺身之險,可你救我妻兒,卻是舉手之勞!這如何能夠相提並論!”
“舉手之勞,那又如何?”荊雨反問道:“山間多有蟲蟻,你一腳下去,惡業滿盈,不見你繞道而行……凡俗眾生於我而言又與螻蟻何異?每個都要救,本君不要修行了嗎?”
錢五涕泗橫流:“可他們與你一般,亦是有情眾生,如何能與蟲蟻類同!”
“那我問你。”
荊雨言道:“你方才隻怨我對你妻兒見死不救,那石泉子將你家護院、廚娘、侍女、管家都一並斬了,為何不見你為這些下人仆役喊冤叫屈?”
“難道你的妻兒是人,這些仆役便不是人了?”
錢五訥訥不能言,半晌後嚎啕大哭:“好好好!玄君賜我命數,如今錢五大仇得報,世間再無牽絆掛礙,不如再賜我一死,也好讓我與妻兒在地下團聚!”
荊雨悠然道:“那倒也不必去地下這般麻煩。”
旋即袍袖一揮,破廟中光影陡然變化,原本空空蕩蕩的神台後方忽地多了數個人影,錢五定睛望去,錢夫人、幼子錢雲、家中護院、管家、侍女、廚娘竟一人不少,儘皆呼吸平穩,倚在神台側邊昏睡了過去。
“這……這是……”
荊雨微微一笑:“如你所言,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石泉子不過區區練氣二層小修,荊雨想要瞞過他的感官意識可謂輕而易舉,此前石泉子在錢府大開殺戒時,不過令在場眾人同時陷入幻境罷了。
望著錢五狂奔過去,抱著熟睡的妻兒失聲痛哭,荊雨淡淡一笑,單手一勾,苦渡玄光劃破太虛,登時遁入其中。
下一刻,自己便回到了玄策山門之前。
他沒有立刻回到洞府閉關,反倒是閉上了雙眼,細細體悟方才的心境變化。
“隨著境界攀升、道行日深……【長生久視】命格對我的影響越來越大了。”荊雨默默想道。
距離與肅影真君一戰已然百餘年,這百餘年來猿妖趙元空為荊雨在各地凡俗地界立神像萬餘尊,助荊雨觀凡間眾生百態,體悟眾生命數走向。
在一開始的時候,荊雨便感覺到自己對於世間生靈的態度愈發淡漠,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心態,這種俯視並非傲慢與輕蔑,而是一種極度的【抽離】,仿佛世間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淡漠……”荊雨歎息道:“這便是長生的心態麼?”
命格雖然對修士的性格會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但【長生久視】命格恰好可以杜絕任何心魔妄念,按理說不該受到影響才是。
可荊雨時時體察照見自身想法,卻陡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淡漠並非心魔妄念……它對於修行而言,或許並不是一種負麵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