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軒上前一步,神色激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成大事,怎能畏險?
昔魏延獻子午穀之謀,武侯不能用!鄧艾行陰平道,蜀主竟歸降!
天下事多意外,然人算其七,天定其三!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能因畏天意而廢人事?
若事事皆等天意萬全,何來魏延之謀,何來鄧艾之功?”
李敬軒眼神灼灼,衝著巴東王雙手一抱拳,麵泛紅光,聲音鏗鏘:
“王爺!
時來易失,赴機在速!
臣,李敬軒,請王爺勿失其時!勿失其機!”
郭文遠急道:“王爺!武侯明睿,知魏延策不可用。李敬軒貪立功名,輕躁冒進,不足聽信!”
陳啟銘緊隨其後:“王爺,李敬軒之策,險極難料,稍有差池,便是滿盤皆輸!”
薛紹高聲進言:
“下官以為,應對台使,若殺之以求存,則當殺;
若殺之以行險,則不當殺。
譬若猛虎攔路,撲食於我,我以命相搏,此不得已也。
若為得虎襖,自往擊之,則非智者所為!”
陶睿厲聲道:“李敬軒貪功建謀,不度深淺,獻此招釁結禍之策,用心險邪,請王爺重罰之!”
巴東王目光深沉,默不作聲;兩個武將也很有默契地都沒有發表意見。
李敬軒冷笑道:
“下者臨危而自亂,中者轉危而為安,上者因危而成功!
如今成功之機在眼前,諸君畏首畏尾而不知取,反倒攻訐知取者不留餘地,可笑可笑!”
孔長瑜沉聲道:“恭輿,我知你故作奇言,欲引王爺注目,可你不該慫恿王爺行險。”
李敬軒看都不看孔長瑜一眼,隻盯著巴東王的眼睛,目光似鐵,聲音沉頓:
“時乎時,不再來!
時者,難得而易失也!
上(天子)有舊疾,昔年幾至不起。
一旦山陵崩,新君片紙征王,王何以自安?
便是至尊長久,可天意難問,聖心難測,若上意有不虞之變,詔王罷鎮還朝,王何以自處?
故我謂:我等皆可穩行待時,唯王不可!
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
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諤諤!
敬軒一心為王,做此諤諤之鳴!
王若信敬軒,則風雲際會,千載一時!
若疑敬軒,請王速殺之!
將敬軒之頭,獻與朝廷!
敬軒不願抱憾苟活!”
說完一跪,一副坦然待死的模樣。
孔長瑜大怒:“李敬軒!你敢——”
“王爺,咱老馮是個粗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道理,但老馮知道,刀把子握在自己手裡,總比握在彆人手裡強!甭管什麼台使不台使,隻要王爺一句話,老馮就一刀宰了他!”
馮全祖一直在暗中觀察巴東王神色,在李敬軒還沒說最後這番話的時候,便有了附議的想法,但忍住了。現在李敬軒這番話一說,馮全祖立即表態。
雖說作為統兵大將,戰事一起,有權有功,但劉超之對現狀挺滿意,也覺得殺台使沒必要。再說一旦和蠻子開戰,事就多了,弄不好還去深山老林裡轉圈,哪像現在這麼悠閒?可人家老馮都表態了,自己也不能給王爺一個怯戰不忠的印象,便隻好裝作忠字當頭的樣子,緊跟著馮全祖說道:
“王爺您就下決斷吧!末將唯王爺之令,馬首是瞻!”
其餘人見兩個武將也下場支持殺台使,紛紛出言駁斥。一時間屋內吵作一團。
巴東王手掌一翻,啪地一聲把長刀立在地上,虎目圓睜,聲如霹靂: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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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李敬軒說“上有舊疾,昔年幾至不起”說的是天子剛登基時候的事。《南齊書·江謐傳》:“時世祖不豫,謐詣豫章王嶷請間曰:‘至尊非起疾,東宮又非才,公今欲作何計?’”所謂“非起疾”就是得的是好不了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