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年十年,鍥而不舍。
兩輩子,她和莫西樓相識十餘年,莫西樓比大部分人了解她,卻也沒有完全了解她。
就比如莫西樓一直認為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他從來都不知道……
她曾一邊討厭著他的張揚自傲,一邊忍不住被他吸引。
她一邊憎恨著,一邊渴求著。一邊冷漠著,一邊難過著。
她對莫西樓的感情,從來都不是他所認為的一個“恨”字那麼簡單。
單純的愛與恨,早已不能用來描述他們相識相伴走過的那十餘年。
而所有理不清的複雜情感,慢慢浮現在她腦海裡,重來一世的她,終於有時間和耐心去慢慢剖白自己的內心。
那些年少時她所認為的討厭,其實用錯了對象。
她所討厭的從來不是莫西樓,而是她自己。
她在意彆人的評價,她害怕彆人的目光,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自卑,懦弱,膽怯。
她真正討厭的,就是那個永遠沉默自卑缺乏勇氣又極度懦弱的自己。
他像耀眼的太陽,將她內心深處的陰暗徹底映照出來。
她渴望成為那樣的人,可她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小時候,嶽寂桐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更偏愛弟弟妹妹,難道是她做得不夠好嗎?
為什麼被拋棄的人是她?
有人想和她交朋友,她會第一時間自我懷疑,她身上有值得彆人交往的價值嗎?
彆人追她,她會不解疑惑,思考對方為什麼追她,她配嗎?
一種不配得感始終壓在她身上。
她常常覺得自己不配。
她不配得到媽媽的愛,因為她做的不夠好。她不配成為一個好的朋友,因為她無法給彆人提供任何情緒價值,她不配被人追求,因為她沒有任何閃光點。
後來和莫西樓結婚,她也總覺得他的愛是曇花一現,所以她不敢接受,她害怕,害怕莫西樓隻是喜歡她的外表,在了解窺探過她千瘡百孔的心後,在發現她和他想象中不一樣之後,他的愛就會散去。
她害怕自己無法承受得到又失去的痛苦代價。
所以她將心門緊緊關閉,她太過懦弱,所以選擇將風險降到最低。
隻要她不接受這份愛,就不會被他傷害到。
莫西樓提出離婚的那一天,她心裡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石頭落地的踏實感。
可隨後而來的,是莫大的失落,難過,遺憾。
遺憾?
為什麼會遺憾?
她不知道,她選擇逃避,忽視這種感覺。
反正她常常逃避,解決不了的問題和情緒,就直接躲掉。
她像一隻鴕鳥。
懦弱自卑貫穿了她的人生。
臨死之前,她好像知道那種遺憾從何而來。因為她用謹慎拒絕了此生唯一熱烈愛過她的人。
重來一世的她,依然帶著三十餘年壓在骨子裡的自卑,重生並不會立刻改變她的性格,她還是她。
但又不是從前的她。
她會反省,會嘗試做出改變,會試著主動靠近。
改變並非一朝一夕,她需要時間,慢慢褪下那層自卑膽怯,變成全新的自己。
暖陽帶來一束光,嶽寂桐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擋在額前,心裡燃起了一簇火苗。
火苗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平靜的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