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以前見過不少能用這句詩來形容心情的主角,隻是這一次,我也成為了其中的一位……
我第一次知道這句詩的存在好像是在讀初中的時候,當時“子欲養而親不待”給我的感覺並不深刻,因為那時的我感覺自己一切都很好。不過,它的意思卻悄悄地印在了我的心裡……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這句詩在我心中的存在感開始越來越強烈!因為我的一位大學舍友,他的父親走了,看著他當時的心情,以及他心裡壓抑著的感覺,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因為這種無力的遺憾,你無法控製……
所以,在大學時代的我就有給我家人寫歌,那時我給阿叔寫了一首《Love.My佳》。
可能是因為寫成了普通話版,阿叔當時不是很喜歡,但歌詞裡已經包含了我愛他的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快速流逝,我實習了,我以為待我拿到人生中第一份真正有意義的工資時,我就可以好好地愛自己的家人。然而……
實習連一個月都還沒夠,我就麵對了人生中極度難以接受的晴天霹靂!阿叔的身體竟然被查出有腫瘤,而且還有可能是晚期!更加不願去想的是,腫瘤還不止一個,有的都已經擴散了……
人生的黑暗之浪鋪天蓋地地襲來,我已淪陷其中……
之後,做了兩次開刀手術,切除了大麵積的腫瘤,暫時性勝利地在死神的手裡搶回了阿叔。
但主刀醫生在手術前就表示過,就算手術成功,我阿叔最多也隻能多活三年左右。
三年,感覺是那麼的短暫!
我該如何在三年裡,好好地回報阿叔,去愛阿叔?
我辭去了第一份關於銷售實習的工作,回到深圳尋找沒有技術性的體力工作,因為需要錢來還債。銷售暫時並不適合當時的我,經濟的壓力,個人工作方向的迷茫,令我專注於消耗自己的體力來掙錢。
第二份工作每個月發的工資幾乎都全部交給阿叔,留下一點零用就夠了。
後來,到了第三份工作,債務差不多還清了。我能好好利用自己的工資給阿叔買衣服,買皮帶,買手表,買二胡……
再後來我出國了,我給自己買的電子琴和吉他,就交給阿叔保管。換言之,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很好!我阿叔真的是個高手!他沒碰過吉他,但他把拉二胡的技巧都運用在了彈吉他和彈電子琴上,還玩得挺溜的呢。
當時在國外的我,在電話裡聽到阿嬸說阿叔彈吉他和彈電子琴都彈得很開心,再加上聽到阿叔開心的話語,我的心挺甜的。感覺,我是在愛著阿叔的。
凡是阿叔喜歡的,我能買的,我都買了。我也很想帶阿叔阿嬸去旅行,但阿叔阿嬸每次都有各種理由不想去,所以都去不成。
我回國後,距離阿叔的三年期限已經越來越近,阿叔的身體狀況也開始越來越差,我內心的恐懼也難以抑製地籠罩了我。
而阿叔最大的心願,是希望看到我娶妻生子。但,時間從來都是公平得毫無人情可言。
我成長的時間,趕不上阿叔要離去的時間……
這種無奈,這種無力感,這種無法控製的遺憾在生生地吞噬著我心中的希望。我到底還能怎樣……
時間去到2017年5月6日,阿叔早已經虛弱到完全不能自理了……
我和阿嬸開始每個晚上輪流在阿叔身邊照看,阿叔要起來方便的時候,在阿叔身邊的人就要去扶阿叔解決問題。
阿叔到那時已經很難說話了,喉嚨裡好像有好多痰卡在裡麵,經常都不停地咳嗽,就像被死神掐住了脖子,隨時都有可能一用力就把阿叔帶走……
在那些照顧阿叔的日子裡,有兩個令我感到非常難過的畫麵……
第一個畫麵出現在某天傍晚,我和小詩,還有阿嬸都在一樓準備吃晚飯,隻剩阿叔在二樓睡覺。當時我們是想先喂阿叔喝粥再下樓吃飯的,不過阿叔當時睡得很熟,想到阿叔難得睡得那麼熟就不忍心叫醒他,等我們快速吃完飯就上去照顧他。
但沒想到,阿叔突然醒了,但我們不知道!
當時小詩有聽到樓上的地板有響了一聲,好像是有什麼掉在地板上的聲音。
阿嬸猜測會不會是阿叔醒了,就趕緊催我上樓去看!我當時心裡很害怕,不希望是阿叔掉在地板上了,一邊快速往樓上衝,一邊碎碎念……
當我跑到阿叔的房間,映入眼簾的一幕令我此生難忘且異常心酸!
阿叔整個人都背朝天癱倒在地板上動彈不得,放在阿叔床邊那個裝痰的小桶也打翻了,令我好心疼的一個畫麵……
曾經在我心中那威武的阿叔,連想喊出聲或自己想下床都已經做不到了……
我趕緊跑過去扶阿叔上床,並一直說是我們不好,是我們的錯……
我一邊整理地板,一邊在內疚,眼裡的淚水在不停地打轉,打轉……然後,偷偷落下……
我想,阿叔心裡也一定很難接受這樣的自己……隻是,同樣很無奈……
第二個畫麵出現在2017年5月7日下午,阿叔咳嗽咳得很厲害,躺著也沒辦法讓咳嗽停下,感覺好辛苦好難受,總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下去了……
阿嬸心酸地表示,可以的,一定可以堅持下去的!
阿叔坐著好像能讓咳嗽緩解,但就是很累。阿嬸就坐在床邊讓阿叔靠在她的背後睡,一邊和阿叔說話,讓阿叔堅持下去,他的幾個女兒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一邊偷偷擦眼淚。
看著這個畫麵,我感動地拍了一張照片保存,這是屬於我阿叔阿嬸的愛情。
那晚,我的三個家姐都趕回來了,看到虛弱得皮包骨的阿叔,她們都哭了……
在照顧阿叔的日子裡,我有給阿叔洗澡,按摩,喂粥,就像阿叔照顧小時候的我一樣。儘孝在時間不允許的條件下,也隻能儘孝到這樣了。
隻要阿叔希望我去做的,我當時能在主觀上去滿足的,幾乎都去滿足了,除了客觀因素上的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