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往事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而老頭的身體還沒有到後來那種連床都起不來的程度,兩人雖然還住在山神廟內,但是白天都是老頭去城內打臨工掙錢。至於李元和,那個時候還是個半大小子,隻能是在郊外的樹林裡麵打獵砍柴來貼補生活所需。比起後來李元和一人支持兩人的生活,那倒是好上不少。
李元和清楚地記得,當時他在河邊撈魚的時候,意外地抓了一隻老鱉。這老鱉可是大補的東西,李元和當即便是興高采烈地提著老鱉趕回了山神廟,準備將這老鱉宰了,好為老頭補補身體。可是那老鱉自從被李元和抓了之後,就是縮到了殼內,根本就不出來,李元和以前也從來沒有宰過這玩意,一時間也是無從下手,隻能是急得抓耳撓腮。
後來等到老頭從城內打工回來,看到這情景,聽李元和把經過說了一遍,老頭馬上就是哈哈大笑了一番。隨即便是直接提起了老鱉,來到一早就準備好的篝火旁,把鍋子架在篝火上,然後就將老鱉就這麼丟進了鍋。沒過多久,老鱉被那篝火烤的耐不住熱,最後就隻能伸出頭和腳,想要爬出熱鍋。而就在這個時候,老頭突然挑起一旁地上的小刀,手起刀落,便是將那老鱉給宰了。
隨即,老頭一邊動手處理老鱉,一邊笑著對在一旁已經呆住了的李元和說道:“看見了嗎?就算是它的殼再硬,隻要我們能夠將它給逼出來,這殼就沒了用處!”說著,老頭便已經將老鱉給完全處理好了,隻留下了老鱉腹部的那塊硬殼沒什麼用處,便是朝著李元和一丟,正好砸在了李元和的腳上,疼得李元和馬上就開始抱腳跳了起來,反倒是惹得老頭大笑不已。
回想起了這段往事,李元和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雖然這段往事老頭並沒有教導李元和什麼戰術,可是卻給李元和帶來了啟。如今砮城的情況,不就和那隻縮在殼內的老鱉很像嗎?若是正麵交戰,砮城內的守軍決計敵不過對方至少兩萬的軍隊。不過有了砮城這天然的地利優勢,卻是能夠讓大周軍根本無從下手。一想到這裡,李元和自己就不由得苦笑起來,真是什麼不好比,竟然將自己比作老鱉,這下可是虧大了。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多餘的念頭甩開,李元和開始眯起眼睛用石塊在地上的地圖繼續勾畫起來。其實這引蛇出洞的辦法,當初李元和前來攻打砮城的時候,並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當時的砮城自成一體,掌控砮城的都是砮城本地的土匪,李元和就算是想要引蛇出洞,卻也找不到什麼由頭。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砮城已經重歸後秦國的掌控之下,在砮城東南麵,那就是後秦國的領土,若是李珂帶軍繞過砮城,去攻打其他後秦國的城池的話,那砮城內的守軍可就坐不住了。
李元和手中的石頭最後在地圖中砮城右邊的一個位置停了下來,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左看右看,李珂要是想要行這引蛇出洞之計,就隻有這裡是最佳的埋伏地點了。隻是雖然猜出了李珂埋伏的地點,可偏偏李元和卻不能拿李珂怎麼樣,所能做的,也隻有不上當而已。要是真的下山去和大周軍拚的話,這八千人恐怕還不夠對方塞牙縫呢。
不過總算李元和也能夠確定李珂不敢就這麼真的放棄攻打砮城,要不然被斷了後路的話,這兩萬多的大周軍全都要死在後秦國內。李珂一生用兵謹慎,是絕對不敢行此險招的,相信若是李珂現自己的計策沒有成功,便會掉過頭來圍攻砮城了,那李元和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守住砮城就是了。
李元和當即鬆了口氣,將手中的石塊一丟,站起身來,徑直朝著官邸外走去。雖然已經定下了應對之策,但現在砮城也不是李元和一個人說了就算的,最起碼還要和王也他們商量一番,而且廖東元、馬桓久居砮城,要死守砮城的話,他們兩人的意見也是不能不聽的。
而就在李元和前往尋找王也等人商議的時候,在砮城以西三百裡的大周國與後秦國的邊界上,一座營寨燈火通明,正是大周軍安置在這裡的軍營。那李元和所派來的斥候若是現在在這裡,就會現,這營寨內的兵馬比起昨日他們所查探到的兵馬又多出了不少。
大周國內共有兵馬十萬,這次曾慶為了攻打後秦國,已經決定從各國調撥兵馬四萬,餘下的六萬則是全部聚集在前唐國和燕國的邊界上,以防兩國偷襲。隻是這兵馬分布在大周國各個城池之內,要調撥妥當也需費不少時日,所以才會在這邊界上停留。
而作為大周國的統軍大將,李珂自然是早早地就趕到了這裡,一直到今日,聚集在邊界上的大周軍已經有兩萬三千餘人,其中還包括了李珂一手訓練出來的青鋒騎。此刻李珂正在軍營中最大的營帳內處理軍務,這兩萬三千餘大周軍都是從大周國各地調派過來的,這匆忙之間,要處理的軍務可是多如牛毛,李珂可是忙得連晚飯都沒有吃。
剛剛處理完了關於這兩天糧餉的事宜,李珂這才從麵前這一大堆的卷宗當中抬起了頭,長長地舒了口氣。作為大周國排名第一的大將,李珂的長相卻是頗像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皮膚白皙,眉清目秀,加上那下巴處整齊的長須,若李珂身上那青色的重甲換做一襲長袍的話,簡直就和一名書生沒什麼兩樣。
雖然李珂現在連四十歲都不到,可是這麼些年來,為大周國耗費了太多的心血,使得李珂臉上已經勾畫起了不少皺紋,兩鬢也已經是一片花白。隻是從李珂那一雙星目當中,閃爍著堅毅地目光,顯示著他那身為軍人所特有的堅強。
李珂長長歎了口氣,卻是丟下手中的筆墨,伸手拭去眼角因為疲勞所滲出的一些淚水,這也是因為李珂常年勞累所犯的眼疾。這些年來,李珂勞心勞力,身上早就有了不少隱患,隻是李珂卻是沒有那個時間好好休息,治療這些頑疾。如今南方七國的局勢雖然看上去很平穩,但暗地裡卻是潛伏著不少殺機,大周國在南方七國當中根本算不上是強國,李珂作為大周國的大將軍,每時每刻都要擔憂著大周國的局勢。
這次大周國入侵後秦國的行動,其實李珂心底卻是並不願意大周國出兵。後秦國雖然陷入了混亂,但是爛船也有三分釘,後秦軍強絕南方,又豈是那麼容易可以攻下來的?若是在後秦國折損了太多兵馬的話,隻能是消耗了大周國原本就不多的實力。
隻是這後秦國混亂,對於其他諸國來說,一樣是個機遇,彆的不說,光是那蜀國和大昌國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若是眼看著其他幾國趁機攻取了後秦國,豈不是要坐視對方變得強大?對於大周國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好消息。無奈之下,李珂也隻有向曾慶建議,出兵攻打後秦國,他所能夠做的,也隻能是幫著儘量減少大周軍的損失。
“末將劉多顯!求見大將軍!”就在李珂心中感慨的時候,一聲粗狂的聲音從營帳外響起,不過在沒有得到李珂的允諾之前,這把聲音的主人卻是沒有走進營帳內的意思,可見李珂在這些大周軍將士心目中的地位。
聽到這把聲音,李珂先是一愣,隨即臉上也是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當即便是喊道:“進來吧!”說完,李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麵前的桌子上的卷宗實在是太多了,乾脆伸手就將這些卷宗都移到了地上。沒有了這一大堆的卷宗,李珂的麵前也顯得是清爽了不少。
得到了李珂的允諾,那營帳的簾門馬上就被掀了起來,隻見一道勁風卷過,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營帳,朝著李珂便是徑直拜了下去,低頭大聲喝道:“見過大將軍!”
見到此人,李珂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忙是抬起手虛扶了一下,說道:“多顯啊!現在這裡也沒有其他人,你就不必如此多禮了!快快起身吧!”
聽到李珂的話,那人卻沒有因此就失禮,而是繼續恭恭敬敬地喝了一聲:“謝大將軍!”這才站起身來,借著營帳內的油燈燈光,露出了他的容貌。此人身穿一身青色鎧甲,腰間係著一條紅色的腰帶,腰間還懸掛著一柄長劍,左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劍柄頂端,而左手則是抱著一頂獸麵青盔。再看此人的容貌,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卻是滿麵紅光,臉上也是方方正正,除了兩鬢留著厚厚的鬢角之外,下巴和上唇卻是沒有蓄須。兩道濃密的長眉下麵,卻是一雙瞪得老圓的大眼睛,光是這樣盯著人看,就讓人不由得心驚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