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給我抓起,我一切都按合同辦。”
“合同,合同個球,老子就是吃合同的虧,當初老子掙十幾萬沒修房子,拿去做生意跟成都人簽合同,我是吃合同的虧,弄得來傾家蕩產,今天才賣竹子掙幾個小錢,還是離不了毬合同。”
“你吃了合同的虧,就證明你更應該學習法律,簽合同時各方麵都要考慮到才行,今天我等於免費為你上一堂合同課。”六一坐起來開玩笑說,老張頭點點頭說是。汽車走到收費站,橫杆一放,跳出來一胖子,斜眉吊眼,扯長腔:“拉的什麼呀?咹?有手續沒有啊?沒有就快下來交罰款。”“手續?農民自家本村人乾的也要手續?”六一一下開腔,隻見老張頭跳下車對胖子耳語幾句,胖子手一揮,杆起來,老張跑回駕駛室,駕駛員一踩油門,東風一撲開去了,六一笑笑說:“老張,你跟他說啥子?”
“說錘子”,老張頭氣憤憤的罵一句,然後說:“老子把他喂得好肥,他從我這裡至今刮去幾萬元錢,說起來他還是我的侄子,可現在隻認錢不認人啊,彆說侄子連老子他都不認,隻認錢。”六一到此不再問,自然才知他對胖子說的什麼?這是一個謎,隻有他倆才清楚,但不排除倆人演雙璜。
車到了甘家壩,剛下好竹子,牛國慶回來了。六一不等老張開口,立即摸出皮包,當麵點數360元交給老張頭,老張頭見錢眼開,豎起的臉立即舒展,兩眼放光,直盯六一手中點錢,接錢,後又抽出大拇指,舔一下口水立即點鈔,又摸出一張一張照照太陽,看是不是有假,再三再四,六一仍睜大眼睛緊盯著他,怕他耍魔術,突然有一張他不要,老張點定三四遍後一笑說:“合適的,麻煩了。”
“不麻煩,麻煩錢嗎。”六一一句話逗笑老張頭,老張頭回教一句“麻煩錢囉。”
竹子買回來立即請民工把土地圈起來,地圈起來當購花苗種了,可牛師不乾,他說當先修工房,入住了才種花,好守。六一認為不失時節早種花,種上後,再修建不遲,花苗可以不守,可說得贏強不贏,為了團結,六一又一次放棄原則半將就他。生活如患病,身體一虛什麼病都來,無事的時候無事,當有事做的時候,接二連三的活找上門來。正當六一準備乾園藝和花的時候,前段時間共同做根雕的老黃上門來了,要六一跟他一道去成都掙錢。一位加拿大的徐老板,在成都辦了一家醫院和一家根雕廠規模宏大。已請十幾個畢業於藝術學院的大學生及民間高手在其根雕廠乾活,做出來的東西不錯,可神韻不夠,他坐車到雨城見老黃的根雕,為之傾倒,特彆是依根雕加以充分想象發揮。缺陷變成當耀眼的光斑。如老黃雕的周扒皮,更是人見人愛。那一節不要的梧桐木,中間有一個小洞,不成材,老黃把它雕成周扒皮的嘴撮起學雞叫,眼睛高度醜化一隻大一隻小,小到眯成一條縫,臉上表情豐富賤嘻嘻的,一隻手還在提衣裳,一隻摸屁股,正在學雞叫。徐老板一見便邀請進到廠裡,每月3千元,六一跟隨老黃在一起半年,也基本可雕簡單人物了,最近聽卓瑪花的話改行去種花,把根雕忘了,可老黃沒把六一忘了。六一的運氣不好,與老黃在一起時六個月沒賣一樣東西也無人問津,六一為了生計剛離開,老徐就自動找上門。老黃很江湖,要搭上六一,每月開工資2千。徐老板特派車子接老黃到成都參觀看一下,老黃回來就登門邀請。可六一走不了,一是兒子龍龍正在讀高中,龍龍學習一般,特彆好玩電腦,一不留神就鑽進電腦鋪打個半夜,而龍龍隻怕六一不怕其媽,自己一去那就是兒子的天下,錢是一回事,學習更是主要。二方麵六一現在把地定了,把竹買回來插起了,丟了可惜。三是六一講義氣,跟卓瑪花說好了的,跟地主甘大姐簽定了合同的,跟朋友牛國慶講好的,咋能一去了之呢?一去定愧對三家,於是隻好婉言謝絕,看到銀子化成水。老黃很理解,第二天帶上老婆上成都,一去就重用,專門給一套房子,還配個徒弟兼生活勤務員。推去了老黃,卓瑪花也及時送來三千元。第二天六一家電話鈴響了,六一一接原來是文學朋友打來的電話。電話告知,已幫六一聯係好一個好單位當文秘,就在雨城。並已開車來接六一去談,六一放下電話立即下樓,小汽車已在門口等到上車開到其廠,隻見交警大隊長黃山迎出,原來交警大隊長要請六一當高級顧問,當天就開車到名山縣交警宣傳自己的高級顧問,並回大隊後立即配一間辦公室,要求不高有事就寫點,沒事陪自己四處檢查,走到哪,查到哪。六一到此處很滿意,可丟不下花園的創建,這回更嚴重的是收了卓瑪花的錢,退給她?這豈不是兒戲,人家怎樣看你?不講信用,現怎麼辦?君子重義輕利,儘管六一現在供兒讀書正需要錢,奈何?二者不可得兼。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還是向黃隊長表示謝意,拂袖而去。
牛師自告奮勇去聯係舊磚,回來說舊小青磚每匹1角,已聯係好5000匹,500元。六一立即叫車去拉,見有4扇舊大窗,講價130元,汽車來了,又請民工上車,駕駛員一問價,便說:“你們遭了,新磚一匹才0.12元,舊磚七分一匹到處都可以買,修房子最好買大磚又快又好。”可事至此,六一不好再說什麼,隻好喊民工上車拉到工地又請兩個泥工開工,乾了十天,房子修好了,花了1500元。六一這回說:“該去進點貨了吧”,牛師說:“好吧,現在先去嚴橋,我徒弟小李子家去看看,給他要點東西,不花錢,師傅現開張整園子,徒弟當貢獻點東西。”六一一聽很興奮,不花錢能帶點植物回來咋不好呢,於是兩人約好,第二天騎自行車一早就上路到嚴橋。一出雨城城,太陽紅紅,已近炎夏,好在一路都是山區,樹木蔥鬱,山高路蔭,風也大,沿著周公河逆流而上。周公河河道很寬,由於上邊修三座電站,實際一分為二變成二條河,一條是上邊的人工渠,青幽幽渠水,渠兩岸栽滿青竹,雜樹,鬱鬱蔥蔥。碧波滾滾,把彎彎的渠水掩映得更綠更深。渠上不遠還有小橋,行人來往也感到碧水洗心,綠色染衣。上邊還有幾座古廟,廟角上的風鈴,斷斷續續的相撞鳴叫如頌經。鐘鼓不時敲打,敲打歲月和陳舊的曆史,與清清的渠水遙相呼應,低吟生之歌曲。渠水如同歲月樣飛流湍急有漩渦,漩進枯枝敗葉,漩進苦難的生活,浪花白如牙齒,一排兩排,咬撕著什麼?長年累月不停的流淌,六一從未見斷過水。而下邊的周公河則是另一翻景象,寬敞的河灘,如寬敞的床,窄窄的河水緩緩的象一席碧綠的綢緞一樣光滑。風輕拂,河麵立即飄起一片一片的綠波,碧波粼粼象河的文字,記錄歲月滄桑曆史的榮枯。河水幾乎不流,躺著如一熟睡的美人,仿佛在神思恍惚之中。天涯,幾隻點水雀在水麵上低飛不時猛“紮”一下水中魚兒,激起一點點雪白的浪花,恰如驚擾睡美人睜一下白眼瞧瞧,沒有稀罕的,又閉上眼,睡意正濃,沉重的眼皮合攏得更緊了。河水彎彎曲曲,如同美女窈窕的曲線。沿著這二條美麗而性格各異的河水走不累人,相反令你心曠神怡。大自然蔥綠一遍染衣裳,人在綠叢中漫步心飛馳了。突然溝邊一條綠色的東西在動,起初六一還認為是樹枝的影子,仔細一看是一條綠幽幽的蛇。此蛇是有青的三角形的腦殼吐紅紅的信子,一伸出來,一下又收回去。六一駭一跳立即對牛師說:“國慶,你看有條蛇!”牛國慶一聽,精神倍增,立即從自行車後架上取出軍用小鐵鍁,三步並作二步跳到跟前,揮起小鐵鍁,對準蛇頭三寸便使勁“哢”一宰,蛇頭蛇身兩分開,蛇粗如鋤把長1。5米,粗壯的蛇身斷了頭依舊翻卷亂動,蛇頭大張著嘴,似乎在吼天。六一一下想到金聖歎被砍頭後還叫,痛快,好刀,好刀。此蛇叫的什麼?牛師一腳把蛇頭踢開,雙手抓起還在卷動的蛇身裝入塑料口袋,喜滋滋地說:“山珍海味‘青竹標’蛇,今晚有肉乾(吃)了。”兩人繼續上路,牛師特彆叮嚀六一你的眼睛好一路再仔細,看看還有沒有蛇,再打幾根吃個飽。蛇是龍肉,去風濕,高級補品,在廣州,幾百元一根呐。究竟多少錢?六一沒去過,也不知道,隻是答應而已。過了孔坪鄉便要爬牛路口山了,此山高路陡,公路走之字形,折過去側過來,牛師為了節省路,乾脆扛起自行車走溝,六一陪他走了一次,累得心跳加快一身大汗,不敢了,還是慢慢沿山公路走。牛師身體好,為了走更捷近的路,他居然見小路就上,一次竟走到一瀑布前麵,瀑布太陡,實在爬不上去,他才悻悻而退。快到半山上突然頭頂影子一閃,六一驚叫:“快快看有野雞!”一隻色彩斑斕頭上有鳳冠如傘的彩色野雞,‘卟’一下飛了。牛師跑過來喘喘氣惱的說:“唉,老子沒有槍,有槍它龜兒子就跑不脫,想當年打武鬥,天上飛一隻岩鷹,老子背起一箱子彈,端起衝鋒槍,從河北街追到多營坪,一箱子彈打光了,硬是把它打下來,岩鷹肉好吃,爪爪治風濕、抽筋,現我家裡麵珍藏著留著紀念。今天這隻野雞,太漂亮了,打下來,老子把皮剝了吃肉,皮毛用藥水處理一下,肚子中間填藥棉花就是一個標本。光這個標本就可以賣100元當幾十斤肉。唉,可惜,可惜,看到銀子化成水……”他可惜他的,六一不覺得可惜,反而覺得它跑了更好,那麼美麗的動物,色彩斑斕的羽毛本身就是大自然的傑作,大自然的靈魂閃現。那麼美咋能屠殺,美好的東西應得到關愛和保護。老子曰:“禍兮福所伏,福兮禍所依”,牛國慶東竄西竄的竄得無影無蹤,兩人講好了的山頂彙合的,六一上去好半天不見人影。莫非竄迷了方向?莫非野獸把他咬傷?特彆是蛇類的報複咬他一口,五步蛇五步便倒,若是那樣,此刻早已倒下,臉發青變紫轉黑,腳杆咬傷處腫得水桶粗,瞳孔放大,人事不知……不敢再想下去。六一把車子藏在草叢中鎖好,一路跑喊起下坡來:“牛國慶,國慶……”六一喉嚨本來就大,加上空曠寂靜的山崗,呼喊聲像春雷滾滾而去傳向山村,天邊。“哎——我在這兒”,下邊不遠處聽見牛國慶的應聲。六一著急的問:“你在哪兒?出了啥事沒有?”“沒有,你放心,我在這兒發現一個山洞,泉水就從這兒流出,水好甜哪”,六一一聽,順聲音索下去,這是一個峭壁。六一抓住樹藤吊下去,隻見牛國慶扛起車子在找路。一見六一索下來,便放下車對六一說:“我發現山泉水,你看”一邊說一邊扯開峭壁下一籠草,露出白花花一股碗口粗的水柱“嘩嘩”往下流。岩縫不足一人高,很窄,隻有二十公分寬,裡邊黑幽幽深不可測,隻覺得冷嗖嗖的。六一抓一把草一扔,全部被吸進去,不見蹤影,流出的水也不見一片草葉。水清白無色象透明的水晶,六一口正乾,出一頭汗,聽醫生講口太乾還不能一下吃水,於是手捧清冽山泉洗臉、潤喉,清涼冰人。臉洗了,才捧起泉水喝兩口,哎喲,好爽,回味真的有點甜“來來來,用我這酒瓶打一瓶天然礦泉水,上山喝!”牛國慶遞過酒瓶,六一用水涮了二三次仍有股酒味,酒分子不是一下就衝洗光的,乾脆休息一下。兩人坐在懸岩飛泉邊,點上一隻香煙。泉水飛瀉而下,隱入荒林消失。突然六一看見洞口一個碗口大的石頭在動,石頭長滿青苔綠幽幽的,石頭咋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