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一個人影一個竄竄跌進來,並罵聲不斷:“你睡死了,我手都敲痛了,你裝聾作啞,是不是在耍小姐?”一邊說一邊爬起來,衝進臥室,四處尋打,看床上,翹起屁股看床底下,又跑到廚房,衛生間,都沒人又才轉過來,怒氣衝衝質問丈夫:“你一個人關到門在乾啥子?說……,不說清楚老娘跟你沒完……”妻子也是退休教師,為人也十分正直,就是因病,老得快,雖未過50歲已象七、八十歲的老太婆,白仙鶴也不隱瞞,把情況厲害對妻子安芬一說,安芬嚇冷了半天,突然問一句:“你可不可以退休?”
“我都58歲了,還有二年才正退,現在不行。”
“咋不行,人家政府部門滿三十年工齡55歲就可以提前退,還要升二級工資,何苦再乾呢?乾好了,功勞是領導的,乾栽了,責任是自己的,何苦呢?”
“不是我好想乾,問題政府部門人員多……”
“鴨多不下蛋,人多不乾事”安芬憤憤不平插一句,“艄翁多了打爛船。”
“是嘛,我們教育部門不行,一個蘿卜一個坑,一個老師退了,立即要補一個,這錢從財政上拿,財政不得乾”。
“他們不乾,為啥政府官員就乾,一個政策,二種方案,都是中國人,何況你又沒教書。”安芬說的全是歪歪道理。
“我沒教書,可教育部門都是這樣,能退,我明天……不,今天我不乾了,讓他們亂整去,眼不見,心不煩,還多活幾年”。白仙鶴歎口氣說。正說著,“嘭嘭……”門又響了。
“彆開門,不理他,看他咋個辦,老子不信,他今天把老子的門打爛衝進來。”白仙鶴拍案而起大聲吼道。“嘭嘭”敲門聲一聲緊一聲,一聲追一聲,芬聽了一下,臉色蒼白,心臟病又又犯了,顫抖的聲音指到門:“快……快去開門,開了門,我來跟他講,局長要辦,他去辦,我們不能違背黨的政策,安他也隻能安合同教師,不能……”話未說完倒下。白仙鶴急忙拿藥,倒水,扶夫人躺在沙發上,然後怒氣衝衝去開門,去平息那討厭的“嘭嘭”敲門催命聲。門一開,不是矮子,而是一個又高又壯的中年人,仔細一看是自己的小兄弟,小兄弟滿麵春風地說:“哥,你在解手嗦,我敲了半天,你都不開門。”白仙鶴懸起的心又才放下,忙讓兄弟白紅軍坐下,又泡茶。白紅軍一擋說:“哥,不泡了,我給你說二句話就要走。”
“啥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說到此,興奮得停了一下,喘口氣,見哥不開腔,知道其哥,不大善於言辭,又繼續講“今天,汪局長通知我,說我承包文教局夥食團的事,基本上同意了,隻找你作一個擔保就成,這不我來找你”。“擔保?咋要擔保!以前承包從沒要說寫過東西,雙方談好,簽字就行,哪要什麼提保?”
“哎呀,哥,你讀書讀迂了,現在是啥時代,經濟騰飛,商品時代,說擔保也不為過,你曉得,工廠破產,我失業二年了,在夥食團打二年臨時工當飲事員,談承包都談到一年半,汪局長就是不鬆口,今天中午到夥食團打飯,才給我說的,這還有假,隻要你寫一個二指寬的條條,證明一下就成,莫非我還不好好乾,下崗職工最聽黨的話,嘻嘻,現在找一碗飯,艱難,下崗工人最可憐,哥,你就給寫一個嘛。”
“好吧,我給你寫一個,管不管用,我就不曉得了。”
“管用,管用,汪局已經說好了的,還有假?”白紅軍不了解白仙鶴心中的苦惱,等哥公公正正寫好後笑咪咪走了。白紅軍一走,都把白仙鶴的心走來吊起甩,白仙鶴心裡比誰都清楚投桃報李的典故,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腸。汪局長二年沒表態讓白紅軍承包,為啥今天一下同意呢?不外乎就有遊戲潛規則,我給你兄弟辦,你給我小舅子辦,要這擔保是假,通知你是真,你若來真的,我也來真的,你假,我更假。社會真是太複雜,有些事,冠冕堂皇,可潛規則隻有當事人才懂得起,烏龜吃亮火蟲,肚裡最清楚。咋辦?昧良心給矮子辦,大個子兄弟的事也就順理成章辦了,不給矮子辦,兄弟承包食堂也就會黃。真是進亦難,退亦難啊!白仙鶴苦苦吐口長氣,不語低頭思索起來。
白仙鶴輾轉在床上翻了一夜,也沒想出個名堂。妻子病了,也不好跟她商量,再說一說她就是一句話,按黨的政策辦。話到好說,辦起實在太難,人是生活在現實生活中,不是空洞的條條款款中。條條款款縱橫交錯就是一張網,網格空大可以鑽人,而官兒們就是一條條魚,從網中鑽進鑽出如同遊戲一般。今天這網對我有用,可以網你。明天,網對我有害,我可以搖身一彎,縮小體積,變成一尾小魚,又從網中鑽出。網就是這麼回事,突然想到好友知己鐵梅,她分析問題,很到位,能心理分析,能在精神病醫院治病,不也可以推而廣之,治療當前關係網病的麼?想到此才落下心來,一看表,已是零晨4點,眯了一會覺,天就亮了。爬起來對著鏡子洗臉嗽口,無意之中一看,自己臉色發青,兩眼圈發黑,印堂無光,兩鬢已出現華發,不由感歎一聲,真正為兒子還沒這麼大操心,而為這些人情事故卻費神不少,全國此類情況又有多少?多少寶貴的精力空耗在無事包驚,莫名其妙身上,這對國家又是多少損失?
白仙鶴到了單位,碰見汪局長,汪局長一反常態,主動熱情招呼白仙鶴,噓寒問暖,又暗示:“你工作最近不錯(豈止最近,二十年一直都是如此),準備讓你把你們科的重擔挑一挑,老同誌嘛,提了級,退休工資都要高一些……”一席話又把白仙鶴的心說熱了,當科長,那是幾十年夢寐以求的事啊。在外麵開會,常常你不是長就要受人冷落。正如俗話,“參謀不帶長,打屁都不響”何況起碼要增加二百多元。年底就兩千多元加上年終獎兩三萬(科長的級差是翻了一番,局長又翻幾翻,天知道?)名也有利也有,風風光光。退休也多,何樂而不為?錢啊錢,真他媽是個好東西。誰人不愛,乾工作起早貪黑圖啥?白仙鶴急急忙忙走到辦公室,想立即給矮子辦了,以物易物,公平合理,可還是想聽聽鐵梅的意見,於是撥通電話,請鐵梅中午一點,在河邊“臨江茶園”喝茶,有要事相談。鐵梅聽到要事,顧名思義就是要緊的事,可能是根石協會的事吧,根石協會要成立,要辦報,這可需要六一,於是自作主張,打電話通知六一,中午一點在“臨江茶園”有要事相談。六一這幾天正在畫畫,描丹青,仿古畫,作假古董去換幾個碎銀花,一聽鐵梅有要事相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丹青,一點鐘準時達到臨江樓茶園。一到,隻見鐵梅、白仙鶴兩人已在柳樹下喝茶。一見六一,鐵梅忙招呼:“六老師,這邊,快點來”。六一趕到跟前,笑嘻嘻說:“二位好情致,選這麼好的位置,前邊是滔滔的青衣江,沿江垂柳成蔭,人坐在柳蔭樹下,不是董郎勝是董郎,七仙姑咋不思凡?空氣清新得象情人,天空藍得象宗教,把茶臨風,寵辱皆忘啊……”
“彆酸不溜啾的了,你們文人又臭又酸,找你來是談——”鐵梅毫不客氣地打斷六一的滔滔宏論,還想發表意見可被白仙鶴打斷:“來觀水望景,僅喝茶而已而已,沒啥事。”
“咋會沒啥事,你剛才不是說你們單位上的事麼!六一老師又不是壞人,外人,跟他說,幫你提點建議,又有何不可?彆一個人憋在心裡,憋出病了,毬大爺管你。”白仙鶴把頭一低不再言語,六一一看情況於是隨口說:“單位上的事,當事人最清楚,我們還是不談的好。”鐵梅杏眼一豎:“六一,彆推!白仙鶴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你彆想滑過去,既然我請你來,就是要聽聽你的意見。”說完又才把白仙鶴遇到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六一聽明白後,沉吟半天,突然問白仙鶴:“你想不想當官”。
“啷個不想呢,做夢都在想,想都快想瘋了”鐵梅插嘴。白仙鶴卻反問:“這話咋個說?”六一劍走中鋒,直奔主題:“這是一個麻煩事,但反過來又是一個機遇,你若要想當官,順著杆杆往上爬。領導叫乾啥你就乾啥,他就覺得你聽話,能乾,放心,這樣的乾部不提,提誰?馬季的相聲上講:
能喝二兩喝四兩
這樣的乾部黨培養
能喝三兩喝一斤
這樣的乾部黨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