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書房的竹簾動了動,厚重的棉布簾子帶著竹簾掀開,從裡麵鑽出一個小小的人。
白皙光滑的小臉藏在厚厚的圍巾下,她剛踏出一下步,忽地發現地上微微的濕印,不自覺抬頭,空中簌簌落落地飄起一片片小小的雪花。
藏在厚羽絨服裡的手動了兩下,最終沒伸出來。
“下雪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容晚望過去。
透過稀稀疏疏的雪花,站在青鬆下的人,再熟悉不過。
她張了張口,嗬出一團熱氣,“殷大哥。”
始終站在前方未動一步的殷弈,麵色平靜,但似要看清她心中所想一般,目光一直未曾離開。
“怎麼了?”容晚一邊走,一邊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奇怪的問他。
殷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待她走到自己麵前,伸手將她的帽子翻起來,戴上。
整個人仿佛一個小粽子似的站著,再對比殷弈襯衫西褲外麵一件長風衣的穿著,容晚多少有些彆扭。
她也不是那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具身體懼冷的程度簡直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程度。
殷弈盯著暗自沉思的容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伸手拉出她藏在衣服兜裡小手,邊說邊朝主屋走去:“回屋去喝點熱茶,雲仲那小子還在裡麵等著。”
看著自己帶著絨手套的手被殷弈牽著,容晚不自覺掠過視線,側頭望向他的側臉。有時候習慣還真是挺可怕的,對於那些偶有的親昵動作,如果換做以前,她一定會條件反射的排斥。
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去,她開始習慣了。
主屋裡暖意融融,雲仲瞧著二郎腿,靠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換著電視頻道。
但若仔細觀察,還是人發現,他偶爾朝大門瞟上一眼。
正當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朝大門的方向看去的時候,青銅色的合金門應聲打開,容晚抬眼間正好對上雲仲一副做賊心虛的眼神。
輕哼了一聲,正想走過去,忽然發現帽子被身後的人拉住,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始作俑者。
隻見殷弈正伸手把她的帽子拉下,然後動手拆起裹了好幾圈的大圍巾。
坐在沙發上,正等著兩人過去的雲仲,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愣了片刻,隨即有些無奈地在心裡笑了笑。
印象中,殷弈從來是個穿衣服越快速便捷越好的人,要是讓他看見容小幺這種,裹得裡三層外三層,深怕彆人不知道她冷的打扮,恐怕他連瞥都懶得瞥上一眼。
現在呢?
居然耐心的伺候人脫外套,摘圍巾。
雲仲一邊想著,心中多少有些羨慕嫉妒恨,那是容小幺啊,就算大表哥紆尊降貴,但要是容小幺那牛脾氣一上來,她才不管你是誰。
現在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節奏,絕壁是赤果果的秀恩愛有木有!
完全不知道某個天才編劇內心腹誹的兩人,神色如常的完成脫外套的程序,絲毫不覺得兩人之間的互動有什麼問題。
雲仲伸手拉過沙發上的一個流蘇抱枕,哼哼唧唧道:“大哥,你這麼溫柔體貼,姑媽知道嗎?”
已經走到他麵前的容晚,腳步一頓,然後轉過身,一臉看好戲地看向殷弈。
卻聽他說:“你這麼蠢,舅舅知道嗎?”
噗哧!
容晚偷偷笑出聲,回頭看向雲仲,然後有些同情的說:“蠢得全家人都知道,其實也挺慘的。”
“容!小!幺!”合夥欺負人是不?!
被金絲邊眼鏡擋住的桃花眼,控訴地瞪著容晚,雲仲不服氣道:“誰跟你說我蠢得全家人都知道!”
“哦?還有人不知道?”
“他們都不知道!”雲仲反駁。
容晚了解地點點頭,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麵色正經:“原來你這麼蠢,連全家人都不知道?”
“你!”恍然發現自己被繞進去,雲仲伸手指著她,咬牙切齒:“你個小混蛋!”
眼看著兩人還要繼續鬥嘴的跡象,殷弈冷冷瞥了雲仲一眼,眉角不自覺一挑,仿佛警告又似乎隻是習慣性的一個小動作。
被冷眼掃到的雲仲卻立馬警覺地坐直身,看到還站在一旁的殷弈,急忙起身,狗腿道:“大哥你坐,我給你們去沏壺熱茶。”
殷弈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目光則落在容晚身上,直到雲仲離開客廳也不曾移開。
一向承受力能強大的容大影後,雖然習慣各種目光,可被殷弈這麼長時間盯著,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有起來跳舞的衝動。
她有些無奈的抬眼對上某人,對方不問,不代表她不知道殷弈這會兒的態度。
而正如她所料,他不問就是想等著她自己說出口。同樣了解容晚的他,更清楚,這丫頭如果不願意說,問了也是白問。
兩個都是聰明人,但就是因為互相知道對方的想法,更容易陷入這樣的僵持。
若是以前,容晚的性子從來是自己舒服自在就好,彆人如何跟她無關。
隻是現在,情況總是有些變化。
她斟酌了片刻,最終開口:“雲姨給我卜了一卦,卦象上說我九死一生。”
殷弈聞言眉頭微皺,卻篤定道:“九死已過。”
“你怎麼知道?”容晚目光一轉,直直盯著他,看得殷弈竟然不自覺手心微熱。
“猜的。”
猜的?容晚不相信地看著他。
其實,雲輕羽聽到她要卜命後,最終沒能將手裡的銅錢放到桌子上,她仔細打量自己後,隻說了四個字:“否極泰來。”
而在自己起身的時候,她又有些語氣莫名的說:“弈哥兒跟你說那事了嗎?”
那事是什麼?
雲仲說的關於天使之劍的事?
其實,殷弈沒跟她說的事何止這一件吧。
被她看得有些心顫,殷弈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較好。”
“比如天使之劍?還是我可能有超能力的事情?”
聽到她如此直接的問題,殷弈忍不住歎氣,這丫頭就不能乖巧柔順點嗎?一定要問得人招架不住!
心裡翻騰著,人已經就勢坐到她的單人沙發上。
“喂,你不要太過分。”伸出手指頭,戳了戳身旁不要臉擠進來的某人,容晚覺得頭有點痛。
不怕不要臉的,就怕這種不要臉得毫無知覺的人。
殷弈卻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自然而然抱著身邊的人,仿佛上輩子留了什麼缺憾,這輩子看到她就想把她圈在身邊一般。
“雲仲跟你說了些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
“那你還問我做什麼?”殷弈挑挑眉。
“我們為什麼會無意識的咬人?還有你為什麼對我,對我……”容晚說著,就有些難堪,這種事情自己該怎麼說。
總不能問,為什麼突然對她的態度變得這麼曖昧不明?還是問他,當初說的那句不管是不是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糾結著,殷弈比她更糾結,有些無奈地說:“無意識的攻擊一般是在消耗大量體力或者身體虛弱的時候,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其實,我那時候說的都是實話。”
“隻是隱瞞了某些部分對吧。”容晚撇撇嘴。
“一小部分。”殷弈狡辯,“至於為什麼對你,大概是覺得你太麻煩了,缺個人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