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裡,隻給她一個背影,看不清臉上是怎樣的譏誚。他一定又會說她的話冠冕堂皇,所以她緊接著說:“你一定要我走的話,我可以走。三百萬,我今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賀維庭轉過來,眼中的寒光幾乎可以殺死她了,唇角卻依然笑著,“上次開口還是五百一千萬,轉眼就跌了那麼多,原來你的身價這麼好商量。可惜我是商人,喜歡投機,不妨再等等,也許過幾天行市還會更差。最後會變成多少呢?一百萬,五十萬?說不定還是跟從前一樣,一分錢都拿不到,你也還是得乖乖走人。”
喬葉強撐著鎮定,“沒有錢也沒關係,三年前五蓉城的那套房子,我想把它賣了折現,反正寫的是我的名字,以後……你大概也用不上了。”
賀維庭似乎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房子是指的什麼,大概是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更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不堪的方式提出來。
也許是她的口吻聽起來像是認真的,他反而極其冷靜,近乎有些漠然地打量她,“你缺錢?”
不是慪氣,不是激將,也不是開玩笑,認識她那麼久,他多少還是了解她幾分。
喬葉不回答就算是默認。他眯起眼,“缺錢怎麼不找葉家伸手?當初多虧有你,他們才能起死回生,現在輪到你有困難了,他們應當不至於見死不救才對。”
葉家又是他們之間的另一重禁忌,喬葉自嘲地笑了笑,“都說已經起死回生了,又還有什麼籌碼去讓他們拿錢出來?我跟他們已經兩清,沒什麼好說的了。”
賀維庭道:“我跟你難道不是兩清,你倒好意思來找我要錢?”
“如果兩清,為什麼不讓我賣掉那套房子?我記得產證上隻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法律上來說,就算是你送給我的,也已經是我的財產了。除非……賀先生你舍不得?”
賀維庭怒極反笑,“喬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天真?當初既然可以寫上你的名字,如今我就有辦法把你的名字從上麵抹掉。那房子我就是拆了也不會讓你拿到一分錢,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他的態度很明確,也是喬葉早已預料到的。她自己也明白這是下策,不知怎麼的腦子一熱話就出口了,算是自取其辱。
夜裡輪到她失眠,從公寓裡小小的床上坐起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個小小的藍色絲絨盒子。
嶄新的銀色鑰匙穿在細細的鉑金鏈子上,在夜裡有種神秘的光彩,仿佛是通往未知世界的關鍵。
也許是打開幸福之門的鑰匙吧,隻不過她無從把握,時間久了,找不到門在哪裡,鑰匙也就失效了。
小小的金屬握在手心裡,沾染了她的體溫,漸漸不再冰冷。
賣是舍不得賣的,可留著又隻是徒增傷感。要不是這回重逢,要不是難得故地重遊,她連拿出這個盒子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生活仍要繼續,賀維庭有心為難的話,她現在的工作都不知還能維係多久,錢的事隻有另想辦法。
喬葉交接班的時候得知新收治了一位病患,酒精中毒,程度輕微,急診處理之後又轉到s區來住院,似乎有些小題大做。
她本來沒太在意,主診並不是她,何況有的人就是這麼隨意糟踐自己的身體,又偏偏比誰都怕死,一點點頭疼腦熱都巴不得住院療養,從頭到腳做全方位檢查,已經見怪不怪了。
下班的時候她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剛拉開門就差點撞在一個人身上,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看清對方之後有絲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
冤家路窄嗎?竟然又碰見那天在醫院側門對她動手動腳的那個男人。
王勝元指了指自己的病號服,“我是住院的病人啊,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
喬葉這才明白原來今早所說的那個新病人就是眼前這位。
“這麼巧?”她彎起公式化的笑容,笑意不達眼底,“這回又是喝了幾瓶?昨天才送進來,今天就這麼精神抖擻了,跟上回比看來還是有進步的。要是你覺得不難受了,隨時可以辦出院。”
“不是巧合。”王勝元嬉笑,“我是為了見喬醫生你才特意多喝了一點住進來的,這樣就名正言順了吧?你也不會覺得我是騷擾你了,那天咱們有點誤會。”
喬葉都不屑於跟這種人講理,反正他也不懂什麼叫做騷擾。
“你住幾床?”
“41.”
“好,知道了,那你慢慢休養,我還約了人先走了。”很好,主診醫師是張瀾,她最討厭有人故意占用緊缺的病床資源,看來可以向她吹吹風,早點把這位踢出去。
王勝元不甘心讓她就這麼走了,攔住她,拿車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去哪兒,我可以開車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