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有些吃驚,但也沒急著說話,過了一會才問:“意涵,這怎麼回事?”
高意涵哭聲是止住了,可是明顯呼吸還是一嗆一嗆地,看來已經哭了挺久了。
蘇淩知道高意涵個性挺要強,不是個隨便哭鼻子的女孩子,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她哭成這樣,蘇淩儘量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柔和一些:“能先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邊停了一會,就聽到高意涵還帶著哭腔的聲音:“淩,是我的錯……”
蘇淩覺得有些頭疼,要是當麵可能還會好一些,在電話裡真是……他揉了揉眉心,讓自己打起精神:“好,你慢慢說,我一直在聽。先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再看看怎麼解決。”
“我……你……你認識吳航的吧?”高意涵突然問。
蘇淩說:“認識。”等她繼續說。
高意涵說:“我……這次我真的錯了……我害了他……他被警察帶走……”
什麼?!蘇淩的心情可不是有些驚訝可以形容了,他腦子直覺地浮現出那天和田野吃飯後在那家餐廳門口看見的兩個身影……沒錯了,肯定和那次脫不了乾係,不過要等高意涵自己說明白肯定得猴年馬月了,蘇淩說:“意涵,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你和吳航什麼關係?第二,你和吳航乾了什麼,他被警察帶走而你沒有?”
高意涵說:“我……吳航是我小時候的鄰居,我們算是一起長大……”
蘇淩倒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他們兩個肯定早就認識,不過倒沒想到是鄰居。“然後呢?”
高意涵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我拜托他幫我一個忙……最近有個男人老是纏著我……”
蘇淩知道她肯定沒說完全的實話,“意涵,聽著,有些話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不過你要是不把事情跟我說明白,我沒法幫你,我即使托人也要把事情原委弄明白吧?”蘇淩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現在你覺得你的事情重要還是吳航的事情重要?”
高意涵也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現在又無助又痛苦,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更沒有想到她還要找蘇淩幫忙,這件事情對她來說無疑是揭開她最痛的傷口,而且她明白,一旦說出口,她和蘇淩肯定完了……她心裡感覺很苦,眼淚忍不住又從紅腫的眼眶裡冒出來……“我高中的時候認識那個人……跟他在一起了一段時間,後來我搬家了,就轉校了,和那個人也斷了,我發誓我沒想到會再遇上他,他……那個畜生……他竟然威脅我……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想我們好好在一起的……”
蘇淩打斷了她:“那你讓吳航做什麼了?”那個孩子,幾乎對高意涵是言聽計從,怎麼可能拒絕她的要求?都讓他要小心了……
“我本來是想讓他幫我拍幾張照片的……我知道他挺怕他老婆的……”
如果僅僅是照幾張照片,怎麼可能被警察帶走?蘇淩說:“你怎麼這麼傻,你不了解男人,他能威脅你,你覺得他會連老婆也搞不定嗎?何況,即使他老婆看到照片,他老婆是會偏向你還是她老公?你們是不是打人了?”蘇淩猜想吳航那個衝動的個性肯定是受不了發生在高意涵身上的事情的,很有可能動了手,才會讓那個人有把柄可抓。
高意涵忍不住哭起來,“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隻是想在那邊跟他說明白……警察說吳航非法限製人身自由……淩,你一定要幫幫我們!求你了!”
蘇淩說:“高意涵,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事情你還要牽扯上吳航?你知道他對你多好的吧?你利用彆人對你的感情去做這樣的事情,你心裡怎麼想的?”不知為何,蘇淩心裡有些火,但並非是因為高意涵,而是因為吳航這個傻瓜。這個傻瓜肯定為了保護高意涵,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不然高意涵不可能現在能在這打電話。
高意涵著急地哭:“淩!嗚……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你了……”
蘇淩覺得心裡有些厭煩,又有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雖然他不知道從何而來。“高意涵,你求我不能解決所有問題!”這女人現在還搞不清楚她自己在乾什麼,她竟然要讓蘇淩為她自己的那筆糊塗賬買單!即使蘇淩平日為人還算寬容也是覺得難以容忍,不,任何一個男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沒法高興的吧?
“淩!求你了!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了……求你救救他!……如果他因為這事被學校開除,他繼父肯定會打死他的!……”
蘇淩想起那天晚上他送喝醉的吳航回去,開門的中年男毫無素質,罵得很難聽,那個人是吳航的繼父?……看來吳航的家庭並不幸福……難怪他要自己打工賺錢……吳航清朗的眉目浮現在蘇淩腦海中,耳邊是高意涵嗚嗚的哭聲,蘇淩感覺很複雜。
過了一會,蘇淩問她:“警察肯定有找你吧?怎麼說的?”
“……我什麼都沒說……就說不知道……我……我真的嚇懵了……淩!你一定要救他……拜托你了!算我求你……我真的後悔了……我不應該……”
蘇淩慶幸她還算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意涵,你先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高意涵猶豫了好一會,才說:“……張……張東洋,好像開了一家公司……”
蘇淩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總有人認識,“好,我知道了,我現在人不在北京,我需要打電話問一下,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我現在也沒法給你百分百的保證,但我會儘力,你也不要著急,不管怎麼樣,你就咬定你不知情,什麼話也彆多說,我現在先要幫你找個律師,然後我再問問有沒有人能幫上忙。你也不要老是哭了,哭解決不了問題,這樣反而更容易惹人懷疑,我這兩天儘快回來。”
蘇淩聽高意涵還在哼哼唧唧地哭,他有些嚴厲地說:“聽到沒有?!”
“……我……知道了。”
蘇淩覺得頭疼,他實在不知道這算是怎麼回事。
他沒想到高意涵當時欺騙他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是這樣的出發點,他覺得自己也挺蠢的,他早應該想到,高意涵的過去並不那麼單純,上次在颯雅的畫展上就有征兆了,隻不過蘇淩沒有追究彆人過去的習慣,但未料到這個過去還有了現在進行時。
其實蘇淩現在根本沒有什麼立場幫高意涵,這事說起來根本不關他的事,他可不是那種彆人一哭就心軟如泥的爛好人。
對於吳航,蘇淩起初是因為他和蘇杭相似的外表雖然放了一些心思,但也僅此而已了,沒有其他了,這事解決起來肯定不會簡單,尤其蘇淩現在人還不在北京。
但如果蘇淩會拒絕,剛才在電話裡他就不會說了,現在既然已經做了承諾,這事就算是他的事了,也許蘇淩內心還是覺得他有些虧欠高意涵吧,儘管這毫無道理。
蘇淩打了電話給一個律所的朋友,是父親下屬的兒子,小學同班,高中同校的,因為高考後也填了北京的學校,所以一直沒斷了聯係,蘇淩前幾年本來想請他幫做公司的法律顧問,不過他表示公司法和商法不是他的專長,就將同律所的李律師推薦給了蘇淩。
“喂,小宇,是我,蘇淩。有件事得麻煩你幫我一下……”
“……那邊局裡應該能找到認識的人……你先跟高意涵聯係,我把她手機發給你……好,實在麻煩你了,行……隨時聯係吧。”
公安局的朋友……蘇淩暫時還沒想到特彆能說的上話的,不過他人不在北京,這麼晚上也不能麻煩父親的朋友給他再找人了,看來隻能打給師兄了。
猶豫了一會,蘇淩還是撥通了楊景琛的電話,他知道楊景琛家裡背景深厚,肯定能找到人。電話打過去,很快接通了:“小師弟,你回來了,怎麼想起打電話給師兄我了?”
蘇淩也不跟他客套了:“師兄,我現在人在上海。是這樣,有個朋友,可能乾了點糊塗事,說是被請進去調查了,我人也不在北京,事情又挺急的,師兄在公安係統認識人嗎?”
楊景琛想了想:“有認識人,我把他電話給你,事情嚴重麼?律師要不要?”
蘇淩十分感動,“師兄,不用了,律師我已經找好了,那就麻煩師兄了。”
“小師弟,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先把事情解決好再說。”
“對了,師兄,你認識一個叫張東洋的人嗎?應該是做生意的。”
“張東洋……東洋鋼材的老總?”楊景琛也聽出一絲不對,“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
蘇淩承認:“對。”
楊景琛說:“怎麼惹上他了?我當時在天津做房地產時跟他打過交道,這人人品不行,男女關係是出名地亂,仗著家裡有點背景,做事風評很差。”
蘇淩早猜到這個人不可能那麼簡單。
“不過小師弟,他們家有背景,我們也不用怕,這邊還有我呢,我不行,我家老頭總能說的上話。”
蘇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師兄……”這麼點事,要扯上楊父那就搞大了,這人情也欠不回來了。
“有事再打我電話,彆怕麻煩。”
“行,謝謝你師兄。”
第五十四章
製高點
蘇淩收到他的短信後,直接打電話過去,那人還挺客氣,估計楊景琛早已幫他說過了,聽蘇淩把事情大概說清楚了,表示會幫忙打聽,到時候再回電話過來。
就這麼一折騰,一兩個小時過去了。
蘇淩心情不太好,覺得有些累。
這事他不算很有底,而且明顯現在看來高意涵對這個張東洋也並不是那麼了解,才會那麼貿然和吳航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們這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蘇淩是個完美主義者,這事既然擔下來了,他自然會儘力,隻是他不確定能辦到什麼程度,還是見機行事吧。
沒過多久,蘇淩才剛躺下,那邊電話就回來了,大概意思就是吳航這事不是那麼好辦,因為對方有足夠的證據和證人,吳航這樣的行為是涉及非法拘禁,還有毆打和侮辱,要從重處理的。
蘇淩問該怎麼辦。
那邊說:“並不是不想幫,主要是對方關係也挺硬,而且這個小朋友幾乎是都招了,對方抓著不放,這事比較難有轉機,除非……對方主動撤了案子,我打聽這事還遇到了點阻力;我這邊先幫你拖著,延緩立案,你趕緊找事主商量。”
蘇淩知道,如果這事真成事實,吳航的學業和前途也就完了。這個人的意思也很明白了,關鍵是要對方放手,但這現在看來明顯不太可能,這個張東洋既然決定報警,自然不會再顧忌高意涵的想法,他可能是真的被惹毛了。
從楊景琛的口氣上看,他對這個張東洋評價不怎麼高,肯定也不是特彆熟,更何況找人這事已經欠了師兄的人情,蘇淩不願意得寸進尺,還讓他給自己搭橋。
蘇淩又發了個短信給秘書小姐,讓她儘快查一查東洋建材公司的業務往來還有老總張東洋的個人資料。
沒想到秘書小姐還沒睡,才過一會她就回過來表示知道了,明天中午之前給蘇淩答複。
張東洋敢把事情鬨大,純粹就是欺負吳航無權無勢,如果驗傷什麼的肯定會動手腳,如果真的立案恐怕吳航的學業是保不住了,想起那個孩子之前信誓旦旦告訴蘇淩他一定會賺很多錢,那個單純的神情總讓蘇淩想起自己以前發誓要給大哥賣畫的傻氣。
如果就因為高意涵的事情被毀了前程,蘇淩不知道吳航今後的路該怎麼走,雖然他和吳航交情並不是很深,但蘇淩總覺得沒辦法置之不理,更何況高意涵曾經也是蘇淩的女友,出於道義和責任,這事蘇淩拒絕不了,但該怎麼辦,怎麼儘快突破,蘇淩還是得好好想一想。
張東洋既然有背景,這事不可能通過比誰權勢大關係硬來解決,不然隻會越拖越亂,不利於問題解決;現在關鍵是要爭取時間,不然吳航一旦留下案底,也就沒辦法挽回了。
就如剛才那個人所說,必須從張東洋本人入手才比較好,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單純泄憤,他是想把吳航往死裡整,這事恐怕比較難說通,對這種人曉之以理簡直是做夢,隻能許之以利益,看看能用什麼交換。
不過,蘇淩是做軟件的,和做鋼材的張東洋沒有任何業務和利益交集,而顯然師兄和他的關係也一般,這就是最大的難點,這條路很可能行不通,更何況張東洋也不缺錢。
蘇淩這幾年在北京是算混得不錯,但是還遠沒有這麼厲害的人脈和關係網,要能通過其他方麵施壓,恐怕是難上加難,更何況蘇淩現在連張東洋的底細也不知道,不能貿然行事,不然救不了人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蘇淩在社會上這麼多年,明哲保身的道理還是懂的,一個人若沒有資本就沒有任何博弈的資格,坐不上圓桌自然就不可能有話語權,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現實和殘酷。
蘇淩之前猶豫,並非因為他鐵石心腸,而是他料想到這事肯定不簡單,蘇淩的父親以前在位時,就經常告誡蘇淩在社會上不要經常麻煩人,因為有些人情是不能欠的,做事首先要衡量自己能回報對方多少,是否有斤兩能還得清這個人情,不然寧願不要做。
蘇淩這麼多年事業還算順利,也多虧父親的諸多提點;所以蘇淩之前也在衡量,特彆是他發現這事遠比他想得要難,但既然已經搭上了人情,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早上,蘇淩在護工的監督下草草吃了點早點和藥,上網就看到秘書小姐給蘇淩傳來一份詳細的資料,上麵列有東洋建材這兩年的大客戶名單,還有張東洋個人的一些資料,原來他父親是……
蘇淩翻完資料,坐在沙發上把通訊錄裡的熟人都想了一遍,在電腦上把這幾個人的關係理了一遍。
還不是完全不能做,就是得看關係如何,還得搭上父親的人情。
其實蘇淩工作以後,一直在淡化父親的官職給自己帶來的影響,他知道如果不這麼做,他永遠不可能自己真正做好自己的事業,以後萬一父親不在了他也不至於一蹶不振。
這次恐怕是沒有辦法了,看來明天還得讓父親自己打幾個電話。
蘇淩歎了一口氣,求父親是他最不願意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不過比起麻煩楊景琛的父親或者其他人……蘇淩也隻能這麼做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最晚最晚,明天必須趕回北京了。
蘇淩還沒有厲害到能遙控那些人,而且張東洋這事他肯定必須陪著出麵,不然人家肯定不買賬。
真他媽是個笑話啊,蘇淩冷冷自嘲。
蘇淩也是個男人啊,何況還是生意場麵上的人,他個人也沒有到清心寡欲的程度,他也好麵子,讓他為了這種事和這種男人麵對麵,想想就荒謬;除此之外,蘇淩也有一點委屈,他現在有點恨自己,他告訴自己報應來了,對感情太不上心就是這麼個後果,他現在算是嘗到苦了,他也無奈地發現他這幾年在處理感情問題方麵並沒有太多長進。
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蘇淩既然已經答應高意涵,自然會履行承諾,但也是最後一次了,高意涵也應該有這個自覺的吧。和高意涵分手是遲早的事情,但蘇淩沒想到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這讓他覺得很被動,當然心裡很不快。
蘇淩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就說是自己的好朋友出了點事情,蘇淩本來求父親的時候就少,雖然這個人情不小,本來以後是大有用處的,蘇父沉默了一會,問蘇淩是不是確定。
蘇淩說是。
蘇父說我會幫你打電話,如果他不行的話也沒辦法了,這種可都是得罪人的事,以後少做為好。
蘇淩又打電話給秘書小姐讓她趕緊置辦一些高額消費卡還有高檔煙酒、禮物,送到某個地址。
蘇淩撥了電話過去,“樊叔叔,您好,我是蘇淩啊,您最近怎麼樣呢?……我前幾天做了個手術,還在上海……沒事沒事,就是還沒出院……筱阿姨我也好久沒看到了,過兩天我再登門拜訪……是這樣,我有個朋友和張東洋可能有點誤會……這事就麻煩您了……實在太謝謝您了,我父親還經常念叨您呢……那先不打擾您了,我等您消息……行,再見。”
蘇淩有些心不在焉地吃完午飯,又被護工阿姨磨著去樓下走了一圈。
除此之外,蘇淩還得彆讓霍斯維知道這事,否則霍斯維肯定又要包攬這事了。
蘇淩也不是傻瓜,以霍斯維的關係,這事肯定不用這麼周折,大概一兩個電話就能很快壓下去;這次手術一事已經讓蘇淩認識到霍斯維的人脈和手段,不然廳級的三甲醫院院長不可能能一個電話就能這樣差遣。
但蘇淩知道如果霍斯維幫他辦了,雖然他和霍斯維之間現在可能不需要以人情來論,他以後在他麵前算是徹底抬不起頭了。
而且,這事還跟蘇淩個人感情有關,在麵子上蘇淩也不想讓霍斯維知道這麼荒謬的事情。
蘇淩希望他和霍斯維之間的發展不要牽扯上這些;隻要蘇淩能辦的,他不想牽涉上霍斯維,更何況這次生病已經是大大地麻煩霍斯維了。
既然沒有給霍斯維什麼承諾,蘇淩也沒有立場要求他什麼。
這一點蘇淩是很明白的。
蘇淩找到孔醫生,表示北京有事情他必須回去處理,希望能夠轉到那邊的醫院繼續治療。
孔醫生說:“蘇先生,如果您實在堅持要轉到那邊,也不是不可以,我先幫您檢查一下,如果您的身體條件允許我們再做決定,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蘇淩說:“孔醫生,如果不是確實有需要我也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讓你為難。麻煩你幫我檢查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請你通融一下,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簽免責書的。”
因為蘇淩的語氣比較堅決,孔醫生就幫他仔細做了檢查,蘇淩確實恢複得不錯,基本上也達到出院要求了。“蘇先生,我會再給您配點藥,這兩天必須按時吃,到那邊再做檢查;等您出院以後記得去複查一次。”
蘇淩說:“謝謝你,孔醫生,如果霍先生問起,你就說是我要求的。”
因為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好,早上又起得很早,蘇淩中午躺床上去睡了一會,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霍斯維已經在了,正坐在床邊看著他,房間裡沒開燈,有些暗。
“醒了?睡得好嗎?”霍斯維摸著他頭發,聲音很輕柔。
蘇淩說:“這麼快就回來了,那邊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霍斯維點點頭,兩人對視著,沒有再說話,氣氛十分靜謐溫馨。
蘇淩伸手將霍斯維的手握住,他的指尖在霍斯維厚實而溫暖的掌心遊弋,霍斯維含笑看著他,眼神卻越發深幽。
第五十五章
製高點
在被霍斯維用近乎縱容的視線注視著的時候,蘇淩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這樣的感覺,已經好多年沒有過了。
上一次這麼覺得的時候,大概是那段和大哥天天出去玩,一起研究畫藝的時光。
那時候,他覺得人生沒有煩惱,一切東西都是美好的。
可惜幸福總是那麼短暫,而此刻握著霍斯維的手,蘇淩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他不確定,不知道這一次他能不能抓住這樣的幸福。
他告訴自己,霍斯維和大哥蘇杭是不一樣的。
骨子裡就非常不一樣。
以前有人說過,在愛你的人麵前,你總可以扮演很多的角色,在他看來,這就是你的出色之處,也是他愛你的方式。
確實,在霍斯維麵前,蘇淩覺得有時候自己像個小輩,接受他的指點和幫助;有時候又像是他的親人,那麼一點自私和貪戀都被包容了;有時候……比如現在,蘇淩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當他的手指和霍斯維的接觸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滿足;當霍斯維握起他的手指,放在唇邊的時候,蘇淩更是沒有了之前的不自在,仿佛這就是天成。
也許,這就叫做默契吧,隻存在於情人之間的刹那心動吧。
霍斯維這樣的態度,從始至終,他都是那個更大氣的人。
這讓蘇淩有一種愧不如的難過,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
是的,以前蘇淩的目標就是要做個豁達的人,實在不應該為這樣的事情再去糾結了。
既然做了決定,就要儘力去做,這是蘇淩一直以來的作風。
雖然這次因為吳航的事搭上太多人情,但如果要蘇淩眼看著他前途儘毀蘇淩也是沒辦法做到的,不僅因為吳航和蘇杭肖似的五官,也因為蘇淩年輕時也有那麼傻的時候,事後想想,說這次決定答應高意涵,對吳航這孩子的同情還是占了很大一部分。
雖然高意涵不值得同情,但是吳航畢竟是無辜的。
畢竟他還年輕,他以後會明白,有些感情,不是那麼付出的,蘇淩年輕時走過同樣的彎路,也許出於一種長輩的道義吧,覺得不忍。
而高意涵能犧牲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線感情來換取吳航的前途,至少說明她還有點良心。
在蘇淩猶豫的一刻,他也將心比心了,他年輕的時候得到很多人的幫助,有些並不完全出於利益,蘇淩也是感恩在心。
所以他最後決定幫吳航一把。
父親以前也對蘇淩說過,人在社會上,不要老是想著彆人給你多少幫助,能幫人就儘量幫,有些東西是沒法用利益或者得失來計算的。
人如果活得太狹隘,終究累的是自己,蘇淩也想明白了。
蘇淩另一隻手橫在眼睛上,輕聲說:“霍斯維,我是不是很傻?”
“不要胡思亂想。”霍斯維淡淡說,低頭吻了吻蘇淩的鼻尖。
蘇淩放下手,偏頭看他,忽然笑了笑。
霍斯維挑眉看他。
蘇淩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近,吻進他的唇。
霍斯維手移到他的後腦,半托起來,以不讓蘇淩費力的姿勢加深了這個吻。
唇與唇的廝磨,舌尖與舌尖的舞動,無言中就蔓延出一種親昵無比的滋味。
過了一會,諸多情緒沉澱下來,蘇淩慢慢對霍斯維說:“霍斯維,我跟醫生說好,明天轉去北京那邊的醫院,那邊有我原來認識的醫生,主要我想換個環境,這邊總是讓我感覺壓抑;醫生說我恢複情況不錯,基本沒什麼問題。”
霍斯維看了蘇淩一會,然後說:“好,如果醫生覺得沒問題。關鍵是你要開心,沒有什麼事是不可以的。”
蘇淩想了想,霍斯維應該是不知道的,而且他一直很尊重自己的意思,不會做出那種強迫的事情,他說:“謝謝你,霍斯維。”
霍斯維笑了笑,說:“我會安排的,你好好休息,彆想太多。”
蘇淩說:“不,霍斯維,這事我自己來辦就好,到了北京,你就忙你的吧,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照顧好自己。”蘇淩想了一會,又說:“你有空的話,來醫院看我就好。其實醫院我也不能再呆很久,公司事情真的很多,這是實話。”
霍斯維說:“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你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你要明白這一點。至於其他,都由你,但是如果再讓我知道你不愛惜身體,那你就不要去工作了。”
聽出霍斯維話裡難得的一絲嚴厲,蘇淩知道這不是霍斯維的威脅,他是說到做到的人。蘇淩點頭:“――嗯,放心,你的話我都記得。”霍斯維並非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這次生病手術麻煩了他這麼多,如果再出什麼問題蘇淩自己也交待不了。
霍斯維說:“那就明天早上的飛機回去吧。”
霍斯維晚上陪蘇淩在病房裡一起吃了飯,這幾天的菜因為照顧到蘇淩手術後的身體,做得都比較淡,油也不見多,蘇淩的口味本來偏淡,倒沒什麼特彆不適應,倒是想到霍斯維一個北方人也跟著他在吃這些,有些不忍。
蘇淩有些歉意地說:“霍斯維,這些……會不會不合你口味啊?”本來兩個人都是奉行食不語的人,在外麵餐廳也就是那麼端坐著,話也不多;但反而在這麼個場合,變得隨意而輕鬆了,話也多了,蘇淩也明顯地覺得,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霍斯維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舒服又心安。
霍斯維給他夾了一塊鴿子肉,說:“老是在外麵應酬,大魚大肉,早就厭倦了,反而十分喜歡這樣,粗茶淡飯的感覺,返璞歸真了。”
蘇淩想了想:“上次和朋友去郊外的一個村莊玩,那家飯菜做得不錯,說是用的都是自己家種的菜,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霍斯維說:“當然好,等你出院了,想去哪裡吃我都陪你去。”
蘇淩點點頭,說:“不過也得你有空吧。”回北京了,估計霍斯維會忙得不行,不,其實他一直都會很忙吧,那麼大一個集團,即使有職業經理人,做重大決策肯定是少不了霍斯維的。
霍斯維說:“再忙,給你的時間總是有的,而且不會少。不過有時候感覺你比我還忙吧?”他調侃蘇淩。
蘇淩有些不好意思:“不會,我這個人就是工作狂的命,但以後確實也要改變的,以前我都沒意識到這些問題,也多虧你提點。”
霍斯維說:“倒不是笑你,你的精神很好,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是忙得昏天昏地,但現在回頭看,好像失去的也不少,隻是個人一點經驗罷了。而且,我想的是,和你好好一起,做些兩個人都喜歡的事情。”說到這裡,霍斯維定定看著蘇淩。
蘇淩心裡一跳,麵上倒還是挺平靜的,過了一會,他回視霍斯維的眼睛,輕聲笑了笑,他慢慢說:“我也是。”
不知為何,這句話就這麼溜出口了。
但蘇淩明白,這不是衝動。
說完這句話,心裡仿佛放下了很多東西,又重新燃起一些東西。
住院的這段時間,蘇淩也一直在考慮,特彆是高意涵和吳航這件事情,也讓蘇淩明白,很多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再怎麼考慮很多東西也還是徒然。
其實有些道理蘇淩也是早就明白,但不知為何,就是很難下定決心,在感情的事情上,蘇淩承認有時候還是有些優柔寡斷,這樣發展到最後,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前幾次感情就是很好的例子。
何況,再也沒有逃避的借口了,還不如就順從自己的心意了。
人生也沒有幾次這樣的機會了。
霍斯維聽到蘇淩的回答,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但眼底已經盛滿了笑意和喜悅:“很好,我很期待,小淩。”
蘇淩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情緒如此外露的樣子,平日的霍斯維很少表露自己,總是給人隔岸觀火的冷靜感覺,沒想到……等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兩人的反應還是和平常無異,這真是值得玩味。蘇淩定定心神,問他:“霍斯維,說來慚愧,其實我還不太了解你喜歡做什麼事。”
一直以來,兩個人的相處,雖然蘇淩無意為之,但事實確實是霍斯維順著蘇淩比較多,基本都照顧著蘇淩的愛好,所以他自己的愛好反而幾不可見了。
霍斯維笑說:“先吃飯吧,等一下再跟你說。”
吃完飯後,霍斯維和蘇淩出去散了會步。
霍斯維說:“其實我跟你一樣,熱鬨的場景見得太多了,相對喜靜,就像上次跟你說的,在工作之外,我一直向往簡約平淡的家庭生活。”
蘇淩說:“霍斯維,我還一直以為你會想活得很精彩的那種人。”家庭生活?這個詞好像對蘇淩來說,有些遙遠。但霍斯維這麼一說出口,仿佛又不是那麼不可及。
霍斯維所謂的平淡,又能有多平淡呢?
注定了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使平淡也是很相對的吧。
但蘇淩知道,他會願意做這個嘗試。
霍斯維說:“大起大落的階段對我來說已經過了,誰沒有過那段經曆呢?但經曆了,我知道並不適合我自己,小淩,我想,這點你和我是一樣的。”
蘇淩毫不諱言:“是的,霍斯維,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
霍斯維說:“小淩,你要知道,對你,我永遠覺得不夠。”
蘇淩被他這句露骨、直白的話震了一下,過了一會蘇淩才說:“其實……霍斯維,我以前說過,我這個人很單調很無趣,這並不是自謙。”恐怕會讓他失望。手機用戶訪問:m.
霍斯維溫柔地看著他:“我並不這麼認為。而且,今後的相處中,我有更多的時間印證我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