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爺和劉滿屯兩人都在心裡很不情願很沒有信心的如此安慰著自己。
“爺爺,我先回去了。”劉滿屯告彆一聲,扭頭慢慢的向屋外走去。
“等等。”劉二爺突然叫道。
劉滿屯停下,扭頭惑的看向劉二爺。
於是劉二爺看到了劉滿屯雙眼中晶瑩剔透的淚光,有些微微紅的眼眶。劉二爺怔了一下,心裡又一陣酸楚,強忍著心酸,淡淡的說道:“十六歲也不算小了,考慮下,要是覺得宋莊那個丫頭確實合得來,人不錯,爺爺托人給你說說,定下這門兒親事,過兩年就結婚。往後一個人過日子,總是不行地。”
“爺爺……這?我這人的命,唉,算了,彆再連累人了。”劉滿屯歎了口氣,他怎麼也會想到,二爺爺會突然提到了這件事兒,這不是開玩笑麼?明明自己是想著單獨的生活,生怕牽連到其他人尤其是親人,怎麼還要給自己添加上一個親人呢?
“哦,那個……那就先等等再說,你回去吧。”劉二爺有些落寞的揮了揮手,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很有點兒自相矛盾很有些自私了。
劉滿屯什麼也沒說,扭頭往外走去。
“好好活著!”劉二爺又在後麵輕聲的說道。
劉滿屯怔了怔,沒有回頭,有些失落的走了出去。
院外,一幫孩子們聚在一起,靜靜的看著劉滿屯一步步緩緩的走了出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和劉滿屯打招呼,隻是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讓人傷感讓人心酸地神色。
吳梅丫哭了
幾乎所有的人,在少年時期,都有過叛逆地思想,衝動,不服管教,向往自由……也可以說,青少年都有叛逆的心理。
這似乎是句廢話,不過卻最能解釋趙保國地行為了。
一直以來,劉二爺養育的這幫孩子們,即便是衝動暴躁如趙保國、小毛,命格詭異如劉滿屯,無不是對劉二爺言聽計從,絕對不會像許多孩子那樣,叛逆地和長輩們唱對台戲。
這讓劉二爺一直以來都很欣慰,覺得自己養的這幫孩子是最好最懂事兒的孩子,看來老一輩傳下來的那句話果然有道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不過今年這幫孩子們長大了,翅膀硬了,似乎有點兒想要上房揭瓦的意思了。
先是劉滿屯經曆了那天晚上的詭異事件之後,整個人冰冷的像是具行屍走肉般的過了幾天,然後終於在劉二爺矛盾的思想勸導下,乾脆分家了,過上了獨立的生活;接著,趙保國也有點兒不服管教了,他覺得革命事業是最重要的,二爺爺有些年紀大了,怎麼老是攔著自己去搞偉大的革命運動呢?趙保國現革命路上的阻撓,果然是重重不斷,在挨了幾次打之後,趙保國終於狠心咬牙,作出了一個荒唐的決定,分家!
那是五月農忙剛剛結束沒幾天後的一個傍晚。
趙保國在挨了一頓訓斥之後,光著膀子對劉二爺說:“爺爺,保國肯定會一輩子孝敬您,可現在保國已經長大了,要去打拚自己的天下,要革命,要戰鬥,要去解放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世界人民……您老打我罵我,我連個屁都不放,可是您阻攔我獻身於偉大的革命事業,我真地想不通,爺爺,滿屯他現在獨立生活了,他比我還小兩歲啊!他都可以自己過自己的生
為什麼就不能?我也要分家!”
聽了趙保國的話,劉二爺有些愕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分家?保國要跟自己分家?開什麼玩笑?他以為分家是過家家玩兒呢?
還真是翅膀硬了,敢跟自己叫板了啊!不就是不讓他去鬨革命麼?那也是為了他好啊!劉二爺心裡火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養大地孩子,在幾次不聽話之後,竟然還提出了分家,要徹底脫離自己的管製。這種話一說話來,讓劉二爺火大,卻也沒辦法再動手打趙保國了,他長大了,要自己成家了,是大人了……劉二爺想到這裡,忽然有些內疚,自己是不是最近太過分太敏感了?再怎麼說,保國也是個十八歲的孩子了,自己動不動就打他,讓他的顏麵上也有些過不去啊!唉,怎麼就沒考慮這一點呢?
劉二爺歎了口氣,皺著眉頭也不說話,隻是在心裡想著這些事情。
趙保國看著劉二爺不說話隻是唉聲歎氣,心裡立馬就後悔起自己剛才衝動的說出的那些話,這……太傷爺爺的心了,他嘟噥著說道:“爺爺,您老彆生氣了,我,我錯了,我不該說分家……”
“哦,沒,沒事兒。”劉二爺言不由衷的說道,他甚至都沒聽清楚趙保國說的是什麼,隻是搖了搖頭。自己心裡又何嘗願意強逼著不讓孩子出去鬨騰呢?若不是如今外頭越來越亂,武鬥地情況越來越激烈,他也不會去管趙保國這樣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可現在外麵的情況,劉二爺真的是擔心趙保國出什麼事兒啊!
是地,那個時候全國的武鬥已經蔓延開來,這個司令部那個團,這個組織那個山頭,反正是一派又一派,今天這一派攻擊那一派是反革命,明天又出來一派說這一派是走資派……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據說,市裡和縣裡造反派之間打鬥的更厲害,甚至有幾百號人一起混戰,打死人的事兒都生了。
當然,市裡和縣裡的造反派們再怎麼打,劉二爺不知曉,隻是道聽途說而已。不過鄉裡和周邊村裡的武鬥,劉二爺可是親眼目睹了的。雖然沒有傳說中市裡縣裡的打鬥那麼激烈,可幾十號人擁在一起磚頭棍棒亂飛亂砸,慘叫聲聲鮮血四濺,那也是極其懾人的場麵啊。
年輕時見慣了生死血戰場麵地劉二爺到不至於被那種打鬥場麵嚇著,隻是他擔心自己的孩子們,尤其是趙保國這樣一個風頭正勁的人物,被當成出頭鳥給打下來。況且,趙保國本身就不是個安分守紀的人物,他好像巴不得每天都有這種混戰的事情生,巴不得每一戰都要參與進去……無風他都想興起三尺浪來。如今他的手下一大幫的年輕人,並且還有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們,可以說實力雄厚,加上手裡頭還有把手槍,他更是無所畏懼,整天在鄉裡村裡囂張跋扈,好像天老大地老二,劉二爺老三,他就是老四似的。
時常鼻青臉腫的從外頭回來,身上地衣服動不動就撕扯的破破爛爛地,他還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和弟弟妹妹們談起來當天地戰鬥情況,就激動的連比劃帶喊叫地,並且還鼓動著弟弟妹妹們一塊兒參與到轟轟烈烈的革命戰鬥中去,說什麼現在是革命最關鍵的時刻,革命勝利與否,在此一舉!
至於如何區分如何解釋,為什麼要給對方扣上反革命派的帽子,原因再簡單不過了,所有革命派和趙保國的想法幾乎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站在我的對立麵,不聽我話的,那就是反革命。
為什麼?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什麼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麵,他就是革命派,什麼人站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方麵,他就是反革命派。什麼人隻是口頭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麵而在行動上則另是一樣,他就是一個口頭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頭上而且在行動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麵,他就是一個完全的革命派。
那麼,自己必然是革命派是革命人民的一員了,而對方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那他不是反革命是什麼?
很容易區分的嘛!
劉二爺心想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自己胡鬨也就算了,還要把弟弟妹妹們都給拉扯進去?於是火氣上來了,劉二爺就抓住趙保國往屋子裡一拉,關上門兒就一通狠揍。
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趙保國像是著了魔上了癮一樣,上午剛挨了打受了訓,下午就又帶著一幫人耀武揚威的出去和“保皇派”做鬥爭,戰鬥去了。不過他後期倒是有一點聽了劉二爺的話,那就是不再鼓動弟弟妹妹們去參與了。趙保國心裡也清楚,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蚊帳,更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就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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