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啊!”宋曉梅忍不住驚歎道,這場雨,來的好快,下地好大。
“是啊。”劉滿屯淡淡的應了一聲,也許……自己太過敏感了。褲腿上和腳上,已經濺上了一些水點,他苦笑著往裡屋走去,一邊兒說道:“彆擔心,這場雨來的快下的大,多半下不了多大會兒就會停了。”
宋曉梅跟著劉滿屯走入裡屋,嘴裡嘟噥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嗯?雨要是下個沒完沒了,你怎麼回家?”劉滿屯笑著說道。
“那就不回去唄……”宋曉梅無所謂的說道,隨即便覺得這句話實在是說有點兒不合適,這裡又不是你家?宋曉梅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低著頭坐到了炕沿兒上。
劉滿屯自然現了宋曉梅地不自然,苦笑著也沒說話,坐到了炕沿兒地另一頭,眼神兒望向窗外。窗戶是敝開著的,潮濕的涼涼地風從窗戶吹入屋內,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前出的房簷沒有完全遮住瓢潑地大雨,少許細碎的雨點兒被風吹動著落入屋內和窗台上……
屋子裡一時間氣氛有些安靜,好像兩個人都在隔著窗戶觀雨、聽雨。
“劉,滿屯,你們真地和周誌軍他們和好了麼?”宋曉梅覺得這種氛圍有些讓她不舒服,扭頭看著劉滿屯,輕輕的問道。
“哦,隻是合作,沒啥和好不和好的,本來就沒什麼深仇大恨。”劉滿屯很隨意的回答道,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雖然說當初曾經數十人湊到一塊兒混戰,打的頭破血流,可歸根結底,無非也就是年少輕狂互相不服,而且還因為宋曉梅一個女人,兩夥人大打出手。在這一點上,劉滿屯和趙保國他們確實覺得有些理虧。平心而論,人家鄉裡的事情,而且也無非就是搞批鬥捆綁抄家等等對於他們來說再習以為常不過的事情了。這種事兒,趙保國和劉滿屯你們難道乾的還少麼?哦,隻因為是宋曉梅,因為你劉滿屯和宋曉梅倆人處對象,你就出頭帶著人來打架,那就說明人家沒有誣陷宋曉梅。本來嘛,當初周誌軍他們不就是以宋曉梅亂搞男女關係的借口來找茬的麼?
這句話說完之後,劉滿屯馬上現宋曉梅的臉色有些不對,立刻意識到這句話說的有點兒惹人不高興了。本來嘛,你劉滿屯和周誌軍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也因為幫宋曉梅,你們和好吧!可是把人家宋曉梅放在了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上?人家和周誌軍可是有深仇大恨了。周誌軍那時候當眾侮辱宋曉梅說她亂搞男女關係,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受得了?還要搞批鬥捆綁,宋曉梅掙脫之後跑來找劉滿屯求助,劉滿屯和趙保國立馬帶著人就過去乾了一架。問題是乾了一架事情也沒解決完,人家周誌軍帶著人又把宋曉梅的家抄了,宋曉梅的父母也被打了,母親更是受了傷,這下又是傷又是氣,隨即就病倒躺了好多天。
宋曉梅撅著嘴坐在炕沿兒上,眼圈紅紅的,隻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劉滿屯急忙說道:“其實,其實和周誌軍他們和好,也是保國哥他們去找的周誌軍,我可沒參與,前段時間我除了在地裡乾活兒,連門兒都沒出過。”
“可是今天你也要和周誌軍他們一塊兒去鄉裡的。”宋曉梅說道。
“我是去幫保國哥的,不然的話,他娘的周誌軍算個蛋啊?八抬大轎請我我都不去,打死他算球,我當初還想抽空弄死他呢。”劉滿屯滿臉無辜的說道。
“真的?”
“當然,騙你是小狗。”劉滿屯信誓旦旦。
宋曉梅笑了起來,撅著小嘴兒說道:“這還差不多。”伸手挽著胸前的辮梢,宋曉梅扭頭望著窗戶陰沉的天際,清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你來……就是不想讓我跟周誌軍他們一塊兒去鄉裡?”劉滿屯問道
“對啊。”宋曉梅扭過頭來,側著臉有些調皮的笑著說道:“怎麼了?不行啊?”
“哦,嗬嗬,行,當然行了。”劉滿屯苦笑。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倆人忽然都覺得有些尷尬。在那樣的年代裡,女男之間根本沒有如今這麼開放的風起。雖然說平日裡要打倒封建主義和封建思想,然而在男女地交流上,人們還是自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或說,相當遠的距離。或,用個好點兒詞兒來說,那個年代的人,還是很傳統的。像宋曉梅這樣年前年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經常來找劉滿屯,村子裡就有人暗暗的搖頭歎氣說這丫頭不正經,不知廉恥……
然而對於他人的看法和說法,宋曉梅和劉滿屯都毫不在乎,反正沒人敢明麵上說就好,自己開開心心的就行了唄。
隻不過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談話地時候,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將喜歡和感情這類的字眼兒排斥掉。雖然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然而怎麼也不好意思提出口。說到底,還是因為思想上的傳統。
尤其是這幾個月來,劉滿屯突然變得冷酷,整天不願意和任何人接觸,對宋曉梅更是冷臉相對,愛理不理。宋曉梅為此也是大為惱火,然而惱火和生氣是一回事兒,徹底的不再搭理劉滿屯,她卻是做不到的。因為劉滿屯地這種態度上的轉變太突然了,肯定是有原因的,隻是這個原因宋曉梅卻無法從冷麵相對地劉滿屯口中得知而已。
宋曉梅隻好找趙保國詢問,趙保國也說不知道,因為趙保國本來就沒打算將那天晚上生地事情說給任何人聽,他是紅衛兵的代表,革命急先鋒,做什麼事兒都是要有表率作用的。
無奈地宋曉梅甚至找了吳梅丫,當然,宋曉梅是不知道吳梅丫心裡喜歡劉滿屯,不然的話,她也不至於去找吳梅丫。從吳梅丫那裡,自然也是什麼都打聽不到,而且……似乎吳梅丫對她也表示出了很大程度上地冷淡排斥,宋曉梅感覺出來了,還以為自己哪兒錯了,惹得劉滿屯一家人都對自己不滿意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宋曉梅終於從李援勇和小毛倆人的嘴裡得知了一些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地答案。是的,在文革以前劉滿屯就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對任何人都冷冷淡淡,拒人於千裡之外;而這次劉滿屯突然態度大變之前,據說是有一天晚上和兩個被鬼上身了的人打過一架,第二天身體就變得不靈便了,癡癡呆呆的像個木頭人一樣。
這之後他的身體雖然一天天好轉起來,可脾性上卻沒有什麼變化,依然冷淡淡,總是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沉默,或在地裡悶聲不吭的乾活兒,有時候,還獨自去河堤上,田間小路上,孤獨的溜達著。
結合以前聽說過的那些有關劉滿屯的傳聞,宋曉梅似乎明白了什麼。所以她心裡也不怎麼責怪劉滿屯,反而覺得劉滿屯挺可憐的,他不就是擔心連累了其他人,所以自己才選擇了孤獨麼?
於是宋曉梅愛心再次泛濫,內心裡對於劉滿屯的看法,越來越好,越來越喜歡。少女那顆心,在初戀的喜悅中陷入低穀,卻突然間又現了走出低穀的陽關大道。她開始依舊經常的去找劉滿屯,和他說話,和他談許多事,即便是劉滿屯再怎麼沉默以對,冷臉相向,她都無所謂。
她覺得,劉滿屯需要她的幫助。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宋曉梅也逐漸的失去了耐心,她覺得劉滿屯好像是故意在排斥自己一個人,自己總是熱臉貼在了冷**上。少女的心,就是這樣的敏感,如此的多,她認為即便是劉滿屯的心真的凍成了冰塊兒,可經過自己這麼長時間的溫情暖化,他也得化開點兒不是麼?
宋曉梅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有一個月沒來了吧?宋曉梅和劉滿屯倆人都不太清楚。
直到這次,也就是今天宋曉梅在村裡看到了周誌軍一夥人往劉滿屯的村子裡走來,宋曉梅還以為他們是要找趙保國和劉滿屯他們打架呢,急忙私下裡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周誌軍和趙保國他們已經和好了。
這個消息讓宋曉梅心裡的火氣蹭噌的上漲,好啊!怪不得你劉滿屯這段時間一直不想搭理我,原來你們和周誌軍他們又湊到一塊兒了!她怒氣衝衝的小跑著抄近路往雙河村趕來,就是想當麵問問劉滿屯,為什麼要這樣?
她當然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冤枉了劉滿屯,不過年少的女孩子,本來就喜歡太多的去想什麼道理,她隻是在耍小脾氣刷小性子,女孩子嘛,這是天性。況且,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賭氣?一種吃醋?本來自己和劉滿屯關係挺好的,不但是外界傳言他們倆處對象,就是作為當事人的她和劉滿屯,雖然明麵上誰也沒有表白過所謂愛啊喜歡啊的感情,但是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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