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裡走走?這下著雨,有啥好走的?踩泥巴玩兒?”周誌軍笑道。
“我看保國有點兒灰心喪氣的樣子啊。”魯壯壯笑著安慰道:“保國,你心裡可彆不舒坦,咱們今天雖然沒有打擊敵人的氣焰,但是這也足以證明了保皇派們已經失去了對抗革命群眾的信心,勝利是必然屬於我們的……”
“少扯淡了,我還用得著你教育麼?”趙保國揮手打斷了魯壯壯的話,“你們先走吧,我往這邊兒地裡走走。”
眾人納悶兒,趙保國這是怎麼了?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至於在這種天氣裡,頂著雨腳踏泥濘遛彎兒解悶兒吧?好歹和革命戰友們在一起,豈不是更能解悶兒麼?
其實趙保國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很想獨自一個人順著田間地小道往東走,就好像……東麵稻田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讓他趕緊過去一趟。他有些
的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不用管自己,扭頭拐彎,順小路踩著泥濘低著頭溜達著走了。
其他人見他執意要獨自走,便也不好再說什麼,紛紛惑著往村子裡走去。
趙保國有些煩躁的拖杳著腳步,在泥濘滿地的小路上吧唧吧唧的走著,淅淅瀝瀝小雨還在不斷的下著,讓人更加的煩躁。仰頭看看陰沉的天空,這天……一時半會兒晴不了啊!
我乾嘛非得獨自一個人往這邊兒溜達呢?趙保國苦笑著搖了搖頭,興許,是自己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大概走出一百多米後,他扭頭看向來時地路上,大部隊已經走過了小橋,上了河堤,在村口分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自己再溜達會兒麼?這可是越走越遠了,難不成還要繞到東地,從老石橋那邊兒進村兒麼?
心裡猶豫著,腳步卻並沒有停下,依然在不緊不慢的走著。
稻田裡地積水滿了,幾乎和泥濘的小路平了。小路上被人車碾過的小草,雖然低矮,卻依然精神抖擻的挺立著綠油油的身軀,於是放眼望去,泛著水光地路麵上,摻雜著一溜溜一塊塊兒碧綠。
哦,那是什麼?趙保國偶爾抬頭向前看的時候,看到了前方不遠處小路上,泥濘和綠草上,橫躺著一個人。那人小腿都耷拉在了路一側地隴溝中,被積水淹沒,兩臂無力的伸展開,右手邊兒上,扔著一把明晃晃的馬刀。
那把馬刀,好熟悉;那個人影,也很熟悉。
趙保國眉頭皺的更緊了,他腳底下的步伐加快,泥濘的路麵濕滑,他差點兒摔倒在地。越來越近,趙保國終於確定,是劉滿屯,真地是滿屯,他怎麼躺在這裡?他怎麼流血了?趙保國看到了劉滿屯嘴角和臉頰上被雨水衝刷後殘留的斑斑血跡,以及他腦袋兩側地泥濘中淡淡的血紅色。
“滿屯!”趙保國大叫一聲,發足飛奔過去,一下撲倒在劉滿屯地身前,然後掙紮著跪起,雙手將劉滿屯用力的扶了起來,滿麵驚恐地用力搖晃著劉滿屯,大聲的叫著:“滿屯,滿屯,你這是咋了?醒醒,醒醒啊,我是你保國哥,你醒醒!”
沒有動靜,劉滿屯就像是死了一般,任憑趙保國如何用力的搖晃,如何大聲的喊叫,隻是就那麼靜靜的渾身無力的癱軟著,頭部和胳膊在趙保國用力的搖晃中,不受控製的晃動著。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滿屯怎麼會倒在稻田間的小路上?他不是和宋曉梅在一塊兒的麼?宋曉梅人呢?家裡出事兒了麼?爺爺呢?弟弟妹妹們呢?……
一連串的問號擁擠著趙保國的腦袋,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爆炸了。使勁兒的搖了搖頭,驅散腦海中那些雜亂的不安,他才想到伸手試探了一下劉滿屯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隻是很微弱;俯身把耳朵貼在他的左胸,心臟也在微微的跳動著。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趙保國有些神經質的喃喃自語,他伸手費力的將劉滿屯拉起來,然後轉身,將劉滿屯背起來。
還沒有邁步往回走,泥濘濕滑的路麵讓趙保國一不小心踉蹌著摔倒在地上。他爬起來,一聲不吭的將劉滿屯拉起來,背到背上,然後想要往村裡奔跑,結果發現自己根本跑不動,而且也不容易掌握平衡。背著一個徹底昏迷渾身癱軟的人,完全不比背著一個意識清醒有力量的人,那種讓你有力無處使,軟溜溜隨時都會滑落的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徹底絕望而選擇放棄掉。
然而趙保國不會絕望,更不會放棄。他背著的是自己的異姓弟弟卻比親弟弟還要親,在患難中艱苦地日子**同艱難的活過來的親弟弟!
他背著劉滿屯,拾起地上的馬刀拄地,邁步,往家裡走去。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
風不大,隻是微微的風,吹動著細雨在空氣中紛飛,吹動著稻田中綠油油的稻苗和小路上田埂上綠油油的小草,都舞動著柔嫩的腰肢,儘情地舞蹈著。
蒙蒙的細雨中,水汪汪綠油油地田間小路上,趙保國背著劉滿屯癱軟昏迷的身子,馬刀拄地,蹣跚著腳步,一步一滑,小心翼翼的往村子裡走著。倆人渾身都濕透了,水珠不斷的順著衣角褲腳滴落著,臉龐上水珠也在不斷的滑落;趙保國地鞋子因為粘了太多的泥巴,有些滑腳,他乾脆將一雙布鞋給踢到了水溝中,光著腳丫子背著劉滿屯往家裡走去。
突然,他摔倒了,於是和劉滿屯一起,滾落到了路邊地水溝中。他急忙掙紮著身子儘量的撐住劉滿屯的身體不要浸入水裡麵,他擔心劉滿屯會被水嗆著。掙紮著費力把劉滿屯推到小路上,他自己爬上去,然後再次緩緩的吃力的將劉滿屯背到自己的背上,撿起馬刀,繼續邁開步伐,緩緩地蹣跚的小心翼翼地往村裡走去。
剛剛下完大雨,此時田地裡沒有一個人,蛙鳴聲陣陣從稻田中傳來,清脆歡暢,不時的,趴在小路邊兒上青蛙受到人地驚嚇,噗通一聲躍入稻田的水中,一圈圈波紋在稻苗中蕩開。
趙保國覺得自己地體力已經耗儘了,渾身酸痛,無力,腿部發軟,兩臂發酸……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背著一個人,竟然這麼的耗費體力。
,他不能停下,即便是走著路還嫌自己走的慢呢,怎下來呢?滿屯弟弟還在昏迷中,需要趕緊的背回村子裡,讓醫生給他看看,給他治傷。晚了的話,萬一不行了呢?
終於,走到了那條通往小橋的路上,他看到了河堤口那邊兒的村子,在細雨中有些迷蒙,有些遙遠。趙保國粗重的喘息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涼涼的潮濕的空氣,光著的腳丫子踩著遍布的石子兒,硌的生疼,這條路是通往鄉裡的一條相對來說比較寬大的田間路,鋪了石子兒。好在是,不滑了,腳丫子踩在路麵上雖然疼,但是穩當,走起來好像也省力多了。
下坡,過橋,然後上坡。二十多米長的坡,他隻爬了幾米,就再也爬不動了。他停下來,肩膀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歇息著。
他慢慢的挪動身子,把劉滿屯擠在樹上不至於掉下來,然後騰開手解下來腰間的武裝帶,抽開,拉長,想把兩個人捆在一塊兒,然而長度還是不夠,他又向後伸手摸索著把劉滿屯束在腰間的武裝帶解開,抽出,胡亂的接在一起,係好,再慢慢的挪動身子,一手扶著劉滿屯,一手甩動腰帶,甩了幾下之後,終於甩到了前麵用手抓住,再次把劉滿屯靠在樹上,他費力的將腰帶紮好,勒緊。
趙保國喘息了一會兒,把劉滿屯的雙手搭過自己的肩膀,一手抓住劉滿屯的雙手,身子緩緩的蹲下,一手拖著馬刀撐著地,弓著身子向坡上一點點的爬去。
爬了很久很久,他終於爬上了這條隻有二十多米長的坡,他跪在河堤口,喘息著,歇息著。稍後,便扶著旁邊兒的一棵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繼續用馬刀拄地,邁開步伐,向村子裡一步步的走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
進了村,走到二道街,左轉,沒多遠就到家了!趙保國渾身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了似的,連累都感覺不到了。
村子裡,劉二爺家那倒塌成了一堆廢墟的房前院子裡,二道街上,村民們全都圍攏在那裡,任憑小雨淋頭,村民們議論紛紛著。不需要去刨開廢墟救人了,因為劉二爺一大家子人,隻有劉滿屯和趙保國兩個人不見了,而據家裡人所說,劉滿屯和趙保國並沒有被埋進廢墟中。
劉二爺坐在廢墟中的一根透出的木梁上,怔怔的看著這一大片的廢墟。孩子們站在廢墟當中,高高低低的,全都耷拉著腦袋,低低的抽泣著。
村支書羅宏和胡老四蹲在劉二爺跟前兒,卻也不言語,剛才勸慰了好一會兒了。劉二爺倒也搖頭歎氣,並且說了自己不用安慰,沒事兒,隻是,隻是怎麼就找不到滿屯這個孩子了呢?有些話,劉二爺不想當著村民們說出來,畢竟劉滿屯消失的有些奇怪,實在是太怪異了。他不想讓全村的人都恐慌害怕。
街道上站著的人忽然騷動起來,接著有人喊道:“快快,保國回來了,他背著滿屯呢,回來了,找著了找著了!”
村民們全都激動的歡呼起來,他們幫著把村裡犄角旮旯都找遍了,找不到劉滿屯啊!而據劉二爺家裡的這幫孩子們說,劉滿屯就是從房子上掉了下來,他能掉到哪兒去?
二道街和通往村北河堤的拐角處,穿著綠軍裝的趙保國背著劉滿屯,一手拄著雪亮的馬刀,一步步往這邊兒走來。他看到了自己家門口站著好多的村民,他們在自己家門口乾啥?家裡出什麼事兒了?趙保國疑惑著,卻一句話都沒有喊,也許是沒有力氣再喊了,他依然有些麻木的一步步的走著。
隔著鄰居家的房子,他看不到自己家的房子此時已經成了一堆廢墟;他更看不到,爺爺和弟弟妹妹們,此時傷感絕望的樣子。
聽見村民們的歡呼聲,劉二爺怔了怔,隨即豁然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從廢墟上跑下來,推開人群站到了大街上往西看去,他看到了趙保國背著劉滿屯緩緩走來的蹣跚落魄孤獨的身影。
“還愣著乾啥?趕緊過去幫忙啊!”村支書羅宏吼道。
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村民們你爭我搶的迎著趙保國和劉滿屯跑了過去。
吳梅丫和一幫孩子們跑到了劉二爺跟前兒,透過匆匆奔跑的擁擠人群,她們開心的看到了保國哥哥背著滿屯哥哥,正在往這邊兒走著。
宋曉梅蹲在後巷的廢墟下,有些癡傻的站起來,不敢相信自己耳畔聽到的人群的喊聲,怔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好像是真的,真的回來了!她爬上廢墟,不小心摔倒,連站起來都顧不得,直接手腳並用的爬過廢墟,跑過院子,衝到了街道上。她看到幾個村民從趙保國的身上把劉滿屯抬了下來,然後趙保國歪倒在村民們的身上,被攙扶著簇擁著往這邊兒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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