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盞燈都沒有,門關上以後更是連月光都擋得嚴嚴實實,絲毫透不進來,進去之後沈望舒隻覺得伸手不見五指,甚至看不到陳廷在什麼地方,更彆說借機看看他的病情。
方才在門口時還能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進來以後卻是靜悄悄的,屋子裡的另一個家夥像是刻意收斂壓製住了所有氣息,沈望舒隻能感覺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存在感很強的......龐然大物。
腰間被一根很有勁的東西圈起來,將她扯進屋子後也不肯放鬆,沈望舒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這東西的形狀是從粗到細的,似蛇又跟蛇不大一樣,但肯定是活物。
她不太能想象到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抿了抿唇大著膽子伸手去碰,才摸到一點冰冰涼涼的觸感,那東西便嗖的一下撤開了,火急火燎的,好像不是被人手碰了一下,是被硫酸燙到一樣。
不讓摸就不讓摸吧,陳廷遲遲不說話,沈望舒便主動喚他:“夫君?你在嗎?”
好半天都無人回應,就在沈望舒以為陳廷是不是藥效上來睡過去的時候,離自己很遠的屋子另一邊,傳來男人一聲沉悶的“在”。
“你離我這麼遠做什麼?”沈望舒問完,想起來:“你的病可是有傳染性?”
“沒有。”這回倒是沒猶豫,急急忙忙回答了。
在這屋子裡,陳廷像是變成了鋸嘴葫蘆,一直悶著不出聲,問一句答一句,沈望舒便也不跟他說話了,自己在小黑屋裡摸索起來。
陳廷才進來不久,看樣子是才進入發病前期,應該還沒有很嚴重到失去理智,因為二人至少還能交流,他看著也是清醒的。
這屋子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高大許多,從外麵看的時候便跟尋常的兩三層樓差不多,又空又大,沈望舒懷疑自己站在這裡喊一聲都會有回音。
她從門口摸著往裡走,走著走著就被什麼東西攔住了去路,伸手一摸,是個坑坑窪窪的大金屬圓球,上麵有不少劃痕——難道陳廷平常在這裡無聊的時候就是靠著磨刀度過的?他那麼喜歡自己那柄劍,時時都要背著,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除了這個圓球,屋子裡好像就再沒有彆的什麼東西了。
沈望舒專心致誌的探索新環境,絲毫不知道,若是此刻自己抬頭,就能看到高懸頭頂的兩盞黃澄澄“燈泡”,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怪物盯著屋子裡的小人一臉認真嚴肅的研究了一下自己躁動難安時用來磨爪子的玩具,然後笨手笨腳又小心翼翼的探索著他的地盤,一點點朝他靠近......隻覺得心尖都要被可愛的融化掉。
隻是現在他既不能如所想的那樣將人抱在懷裡,也不能捧在爪尖,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怪物隻覺得自己像是從身到心都被放在油鍋裡烹炸著,在某種說不清楚的無名火中煎熬著,而地上的小夫人就是唯一能夠救他解脫的水。
可是這捧水太嬌小了,他稍微控製不好力道,一爪子下去,這水就會被自己無儘的烈火焚燒殆儘。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敢主動靠近她,觸碰她。
隻敢這麼看著她,收起鋒利的爪牙,合攏能製造罡風的翅翼,將鐵鞭一樣有力強壯的尾巴牢牢抱進懷裡,再將自己龐大的身體緊緊貼在角落。
小夫人就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跟自己在同一片空間——這個無人能踏進的禁忌之地,隻要外麵有一點點光透進來,她都能看到跟自己共處一室的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陳廷緊張的腦子一片空白,儘管情緒和神智已經激動到了極致,思想卻是什麼也沒有,仿佛癡傻了一般,因此沈望舒並不能得以聽到他那些複雜至極的情緒和心聲。
屋子裡除了黑還是黑,沈望舒摸索著走了好一會兒,陳廷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也不吭氣,她越走越心慌,隻覺得好像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沈望舒是穿書來的,若說有什麼新增的弱點,那就是怕鬼——這大黑屋靜悄悄的,她什麼都看不見,一時間腦子裡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鬼怪突臉畫麵,還覺得背後涼颼颼的,沒一會兒就要被自己嚇個半死。
“夫君,”她顫著聲音喚了一句,甚至想現在退回去門口,奪門而逃:“你同我說說話。”
沒有人回答,屋子裡好像真的就剩下她一個了。
沈望舒瑟瑟發抖的找到一麵牆,單薄的後背抵上牆麵之後稍微踏實了一點,但還是害怕。
可惡的陳廷,把她抓進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就讓她一個人在這裡擔驚受怕,沈望舒簡直出離憤怒了,生氣又委屈的大喊一聲:“陳廷!!”
麻醉藥勁上來的怪物原本正昏昏欲睡,尾巴尖都甩的不那麼活躍了,被小夫人這麼一喊,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喉間擠出一個低沉沉的音節:“嗷!”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眼圈都紅了,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你在哪裡?我有點害怕......你怎麼把我叫進來就不理我了?你太過分了......”
她嗚咽著控訴自己,陳廷心都要化了,躊躇著動了動,下意識想要靠近,卻在看到自己完全變成怪物的手臂後停了下來,悶悶說了句:“對不起。”
藥勁上來後,那些無處發泄的躁動火苗全都被懶散代替,一般情況下他都是睡過最嚴重的前兩天的,方才一時衝動將小夫人勾了進來,天知道他有多想抱著她睡。
又渴望,又怕傷她。
這點念頭都要將他折磨死了,如今聽到小姑娘帶著哭腔的軟糯聲音,更是手足無措又茫然,甚至有些後悔將她帶進來了。
怪物失落又難過,道完歉後也不知道怎麼辦,那頭沉默一會兒,最後委屈的自己擦去眼淚,朝著黑暗中的虛空伸手:“我不要對不起,我要抱抱。”
“夫君,你過來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