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夫君也能得到好報。”
一個人的帥帳裡,男人聽著這話愣神了許久。
像他這樣永遠見不得光,隨時都可能會失控嚇到彆人,傷害到彆人的怪物,也會有好報嗎?
若是沒有小夫人的出現,他的命運大概是終其一生都磋磨在戰場上,至死方休。
可現在她說,做好事是為了讓自己也有好報。
心口熾熱而劇烈的跳動著,陳廷深吸了兩口氣才堪堪將這動容壓下去。
他靜靜的聽著那頭的聲音逐漸消失,熄了燈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才低低出聲喚道:“阿念,阿念。”
“啊……!”
另一邊,剛拉上被子的沈望舒又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雖然也有點被嚇到,但是有了早上那一遭,很快反應過來,低聲道:“原來不是我的錯覺……誰在叫我?”
“阿念,是我,聽得到嗎?”陳廷壓住心頭滾燙,覺得奇妙又不可思議。
他的一切都跟往日一般無二,所以很有可能是夫人那邊得到了什麼機緣。
“夫君?”沈望舒感覺到胸前有些燙燙的,拎著繩子將小角從裡麵拿出來,才發現這玩意兒也在一閃一閃的亮。
……難道說這個角還有通訊功能??
得到了回應,陳廷喜出望外:“是我,我們……如何能聽到對方說話的?”
他說話的時候,沈望舒就一直將小角舉在眼前看,果不其然發現它會跟著聲音出現的頻率亮起。
“我大概知道原因了……”沈望舒說:“那日我同祖母去了石經寺,見到一個人,他給了我你幼時脫落的角。”
“什麼?”陳廷一愣:“我的角?”
沈望舒下意識比劃起來:“金色的,這麼大,一隻手就能握住,還會發光。”
“那人是誰?”意識到什麼,陳廷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他是不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身材瘦削,個子有些高,右眼下還有一顆紅色淚痣。”
“是他,夫君,這個人就是你幼時第一次發病就出現過,給了你那瓶藥的人。”沈望舒柔聲安撫他:“他將你的角給了我,說這是還給你的,那瓶藥的重要材料就是角上磨下來的粉。”
“夫君,往後我也可以為你製藥了。”
陳廷顫抖著呼出一口氣,低聲問:“那他有沒有說過,我如何才能變成一個正常人?”
何時才能“痊愈”,成為一個世俗意義上的人類,而不是每月都有三天不能見人的怪物。
沈望舒在心裡歎了口氣——能變成龍這件事,在從有認知以來就覺得自己是個人類小孩兒的古人,身上果然還是太前衛了。
彆說陳廷二十多年了始終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估計是個人都會覺得崩潰,而後不得不適應。
但是昨晚的夢讓沈望舒試探性問道:“夫君,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首先是龍,然後才是人呢?”
“你記不記得自己5歲以前的事情?”
那頭沉默片刻,沮喪道:“我5歲以前的印象不深,隻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流浪,直到被父母親收養。”
但是印象中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不是人,他5歲之前顛沛流離,像野狗一樣,不知怎樣摸爬滾打才在這世間生存下來。
5歲之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對好心的夫妻,他們對自己真心實意的疼愛培養,可是好日子沒多久,詛咒就籠罩了他。
他這一生都要在變成怪物的陰影中度過,無法擺脫!!
想到這裡,陳廷的心中激憤怨憎起來,他來到這個世上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命運要這樣待他?!
若是一切都毀滅呢?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他?就不用終日籠罩在被火燒死的恐懼中?
想到這裡,怪物骨子裡的暴戾因子竟開始隱隱躁動起來,男人的瞳孔不斷在金色與黑色之間切換轉化,像是要控製不住心中那頭上了枷鎖的凶獸。
另一頭的沈望舒立刻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不安與痛苦,掛在胸口的小角已經燙的幾乎讓她有些痛了。
沈望舒皺著眉,卻發現一離開自己,不貼著身體的話,就聽不到陳廷那邊的動靜。
隻好忍著痛柔聲安慰他:“沒關係的夫君,不記得也沒關係,你現在已經有家了,還有可以相互扶持的我,你不是一個人了。”
那種毀天滅地的念頭在聽到女孩兒綿軟溫暖的聲音時安靜下來,男人按著胸口,並不知道另一頭的人正在為自己經受烈火灼心之痛。
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胸口鑽出來了,正在一點一點隱秘的生長著。
“阿念,我以為那個人會是解除我魔咒的希望,第一次發病時我神誌不清,他是唯一清楚我狀態,並且能提出解決辦法的人。”陳廷心中有些難受。
那種從心臟處一點一點生長出另一個東西的怪異感覺同樣讓他皺起眉。
但是陳廷忍了下來,繼續說道:“可是多年後他再次出現,還告訴我,我有可能天生就是一個怪物,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沈望舒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身份介懷至此,雖然發病時他的表現是有些敏感,可也沒有如今這樣……像是已經成了一種緊緊纏繞著的心魔。
“夫君,龍不是怪物,”沈望舒嘗試說服他改觀一下對自己品種的看法:“龍是一種美麗又強大的生物,隻存在於傳說中,所有見過它的人都會為之驚歎膜拜。”
“你不要騙我了,”陳廷說:“所有見過我的人隻會驚懼尖叫,甚至還有為了我丟掉性命的。”
“那是因為你那時候還是一條小龍,不知道要怎樣控製自己的力量。”沈望舒有點想抱抱他,龍角的溫度似乎隨著他的心情平靜而降低了一點:“你現在已經做的很好了,這麼多年來你沒有傷害任何人。”
“甚至連發病時我待在你身邊,你也沒有傷害我,不是嗎?”
“……夫人。”
男人喉結脆弱的滾了滾,哪怕看不到他的臉,沈望舒也能想象到他說出這話時眸底有多茫然無助:“我思念你,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