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三個月的皇上醒了,這真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儘管這次不是他病倒以來第一次坐起來,但頭兩次尤其是說是醒了,其實隻是略微睜了睜眼睛,連呼吸都是極微弱的,目光更不能聚焦。
今日雖然瞧著也呆滯,但至少偶爾會閃過神采。
到現在,皇後終於用正眼瞧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張大夫了:“你救醒了陛下,按照先前約定,除了診費之外,本宮還會賞你黃金十兩,往後且需要你更加儘心的為陛下治療,你可有意見?”
張岱自然是跪下謝恩。
又細細問過了皇帝現在的情況,張岱如實跟她說了,還是同先前一樣沒救,隻能暫時灌藥下去吊著命這樣子,至於其他的治療之法,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聽到這裡的皇後麵色憂傷,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沒救就好,沒救就好。
若真救回來,少不得許多麻煩。
“今日辛苦張大夫,一會兒本宮差人送你回去下榻的客棧,等到明日你再來為陛下治療,如何?”皇後一邊細心的擦去皇帝嘴邊吐出的白沫子,一邊說:“往後便由你儘心治療陛下。”
張岱麵上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卻聽到李貴妃這時候開口了:“先前幾次將陛下治醒的幾位大夫回去之後全都出了各種意外,無法再來,臣妾懷疑是什麼有心人專門盯著這邊,不想陛下好轉。”
皇後眉心一跳:“妹妹有什麼意見?”
李貴妃說:“臣妾以為,不如直接請張大夫暫住宮中,時刻伺候陛下起居,觀察他的情況,以便隨時治療。”
“在宮中最能保證張大夫的安全,兒臣也覺得此法可行。”寧王在一邊適時出現,真心實意的勸說道:“不管什麼人蓄意謀害父皇,到了宮裡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母子倆一唱一和,堵得皇後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甚至背後浮起一層冷汗——這二人口口聲聲都是為了陛下好,若是拒絕,倒顯得她有問題了。
隻好應下來:“這是自然......宮中守衛森嚴,張大夫就暫住這邊吧。”
張岱暫時住下,沈望舒作為他的隨侍醫女,自然也要跟著。
來之前倒是萬沒想到會是被困在宮中這個結果,沈望舒不動聲色瞥了李貴妃母子倆一眼——而且還是被盟友“坑”的。
在宮中無疑更能控製皇帝的情況,隻是風險就變得更大了些,還不知道他們會被怎麼安排......身邊應當會被時時監視著......
沈望舒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愁卻是沒有太愁的,要不說人多壯膽呢,出事兒了師兄在前頭頂著呢,外頭還有阿姐和寧王接應,實在不行,逼急了她就召喚神龍,一把火燒了這破皇宮。
皇後母子就算要對他們兩個小人物下手,那也得先騰出手,五皇子的事兒就夠他們忙了,而且皇帝這邊的情況沒什麼大變化之前,他們應當也不會著急做什麼。
這麼一想,沈望舒心中便更放心幾分。
皇後有事先走,李貴妃要再陪著醒來的皇帝一會兒,三人便在外間低聲說話,張岱:“來之前你沒說要我們留在宮裡。”
寧王眸底頗有成算的樣子:“今日你們弄醒了皇帝,不消說,之後皇後和太子也一定會調查你們,按照以往的慣例,踏出皇宮大門的那一刻,你們就被無數殺手盯上了。”
“叫你們留在宮中,一是方便控製皇上的情況,二也是保證你們的安全。”
張岱瞥他一眼:“那殺手難道就不敢進宮了?”
“宮中的金吾衛可不是吃素的,玉璽在誰手上,他們就聽誰的話。”寧王讓他們安心:“況且我會隨時盯著你們的情況,保管不叫你們出事。”
雖說現在皇後和太子大權在握,可皇帝卻還是牢牢護著手中的玉璽,沒叫任何人有機會拿到。
那麼就算外麵鬨翻了天,金吾衛也會將皇宮守的跟鐵桶一樣。
所以就待在皇後眼皮子底下,反倒是安全的。
寧王這麼一說,師兄妹二人這才覺得他不是在故意坑自己,點點頭答應下來。
沈望舒低聲道:“我有法子讓皇帝回光返照,寫奏章和聖旨,姐夫,接下來什麼安排?”
寧王沒注意其他的話,隻聽到一句“姐夫”,就樂得差點壓不住嘴角:“好說,好說,林驚嵐是我們的人,任何消息我都會通過他傳給你們。”
張岱看著這人喜不自勝的樣子,無言:“......好。”
他們師兄妹二人真的能把身家性命托付到這人身上嗎?怎麼看起來這麼愣呢?
這邊說這話,就聽到裡頭的貴妃驚叫一聲:“哎呀!”
外麵三人立刻進去。
“怎的了,母妃?”
李貴妃指著皇帝緊緊扣著自己的手,麵對皇帝僵屍一樣枯爪,和大張著嘴流口水的臉,既有些不忍直視,又奇怪:“他,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張岱上前看了看,老皇帝僵死的手力氣還奇大無比,抓著李貴妃嬌嫩的玉手扯都扯不下來,眼珠子神經質的抖動著,嘴唇微動,確實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不過——
“陛下現在控製不了自己的舌頭,想說什麼也無法表達。”
不隻是舌頭,老皇帝現在整個身體都控製不了,也就隻比植物人稍微強一點點,反正在張岱看來,已經沒治了,連回光返照都費勁,也不知道沈望舒究竟還有什麼法子。
貴妃失望的說了聲“哦”,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恢複一派優雅端莊:“既如此,那本宮也不打擾張大夫為陛下看診了。”
說不出來?那算了,看來是徹底沒指望了......她先前應該沒怎麼得罪過皇後吧?等到太子登基,自己應該能混個太妃當當,安穩養老吧?
全場唯一單純的李貴妃這麼盤算著,殊不知自己的兒子已經躍躍欲試乾一票大的了,屋裡站著的三個醫師更是沒一個清白。
老皇帝愣愣的看著自己如花似玉的愛妃離開,動又動不了,也說不了話,眼眶中緩慢淌下了兩行渾濁的淚。
愛妃彆走......隻有你對朕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