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兩天白起按照夢淵的安排,陪同著肖月潭出席在各處王侯工卿的場所及風月酒樓所在,整天價談些風花雪月,詩歌詞賦之類的東西。可憐白起堂堂一代名將,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絕世凶神,哪裡會對這些個東西感興趣。
“一個個擺出副趾高氣昂的臭臉,扯兩句半通不通的詩歌,便自以為是治世之才,狗屁!”白起氣哼哼地罵道。
“聽他們鬼扯,老子就想著攆帶著我大秦鐵軍,殺到他們城裡,把劍架到他們脖子上,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夢淵兩人啞然失笑,確實,讓白起去參加那些個文人士子的聚會,無異於放了頭大象進瓷器店,有趣倒是占了大半的成分,蓋過了本意了。
也許是看出了白起的不耐煩,當天下午,肖月潭便提議,帶白起去邯鄲最大的武館趙氏行館看看。
這趙氏行館位於邯鄲城東,占地甚廣,除由幾個院落組成的主建築群外,還有練武場、騎射場,專為訓練武士而設,經篩選後由行館按材能高下推薦給趙國軍方,館主趙霸是趙國的戰士的總教煉,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實權。
白起對趙霸是有所耳聞,這次是第一次相見,卻是個粗壯的中年漢子,身高僅有六尺,較常人為矮,骨骼粗大,胸闊背厚,脖子特彆粗,與背肌形成明顯的三角形。膚色黝黑,顴骨顯露,方形有如鐵鑄的臉容,閃閃有神銅鈴般的巨目,體內似充盈著無儘的力量,移動間自具威勢和氣度。即使是白起,也心中暗讚一聲,好一條大漢。
在趙霸的身邊,站著五個年輕弟子,三男二女,僅看那站著的氣度,便是不可多得的劍手,讓白起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其中較強的,卻是那兩個女子,尤其是其中一個身材緊致,肩若削成,腰佩細劍的女子,雙目之中,隱隱有著血腥氣息,彆人或許感覺不到,但白起是何等人物,一眼看出,這是一個殺人無數的可怕刺客。
在彆人還沒有注意到白起目光的時候,那女子隻是看到白起的目光在她身上略作停留,便身形微微拱起,雙目中凶光閃爍,不像是一個人,倒像是感覺到了凶險的猛獸。
“有意思。”白起玩味地打量了趙霸一眼,他知道,這趙霸雖然強悍,卻也調教不出一個這樣的弟子來。
趙霸對肖月潭表現得態度平平,很有幾分冷淡,直到肖月潭呈上一份厚禮後,才熱絡了少許。倒是聽到了齊白的名字,才略微有些動容。
“閣下可是以百破千,力戰黃須盜的齊壯士?”
趙霸還未說些什麼,邊上一人倒是先行出聲相詢。這人白巾麻衣,腳上穿了對草鞋,隻是站在那裡,便是鶴立**群,有種獨來獨往的驕傲和灑脫。
“閣下莫非是墨門中人?”白起點了點頭道:“我聽我兄弟說過,趙墨钜子嚴平是個人物,不知閣下與他如何稱呼?”
白起這話確實不是什麼恭維,而是實話實說,在白起和夢淵看來,這墨門之爭,同樣也是能者居上。原先的钜子元宗性格過於軟弱,禦下無能,給了嚴平機會上位,追殺到死。更在臨死時將門派信物和武學轉交外人,這是欺師滅祖的大罪,其死是咎由自取的結果,而嚴平隻是追回門派信物,乃是他的責任所在,實在無可厚非。所以以白起的性格,說嚴平是個人物,並不奇怪。
“承閣下誇獎,鄙人正是嚴平。”嚴平向白起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禮。他是個頗為驕傲之人,也不多話,說完便不再言語。
肖月潭還介紹了席上另一個人,那是趙國將軍樂乘。
“你就是那個齊白,看你的樣子,卻也不像是傳聞中的樣子,今天既然來了,就讓我等見識一下你千人敵的劍術如何?”
“我們能擊退黃須盜,固有指揮得當的原因,更多卻是將士用命的功勞。”白起笑了笑,“不過這些東西對某些人來說,未免過於高深,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能力了罷。”
白起又怎麼會將樂乘這等人放在眼中,見他出言挑釁,當即毫不客氣地道。
他這話無異於當麵打臉,樂乘微微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按劍而起,便要發作,卻聽趙霸咳了一聲道:“齊先生遠來是客,我大趙卻也不能太過無禮。我見先生佩劍乃是古物,想來能用此劍者,也是身手不凡之人,趙霸不才,這些年也培養出了幾個不錯的弟子,今天便讓他們下場,讓先生指點一二如何?”
樂乘見趙霸替他出頭,悶哼了一聲,坐回了原位。白起本來就有立威之心,大笑道:“齊某平生一好,便是擇天下英才而教之,我觀趙館主門下,頗有幾個成得了材的弟子。館主滇議,正合我心。”
尋秦記這部劇情中的武學,多以外功為主,與氣血相關緊密,原本白起年過花甲,氣血衰敗,年輕時的手段,自然就少了,但儘管如此,他也還是能一人擊殺三五個訓練有數的刺客。何況是此時他體力重新恢複到了巔峰,學習了海無顏的劍法和內功心法,又有夢淵這樣的武學宗師指點和切磋,進境用一日千裡來形容亦不為過。
他嘴裡說著,卻是站著一動不動,隻是那麼站著,就像是龍盤虎踞,如崇山峻嶽的氣勢,從他身上緩緩釋放開來。
他並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來,要是他真的不加保留的把他那股子殺百萬人積累下來的凶煞之氣放出來,直接把這裡所有的人嚇趴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但這一來,他就得馬上逃離這裡才是。
但即使如此,趙霸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目光在自己的五個弟子身上掃過,想要說些什麼。
樂乘卻已經不耐了,對身邊一個高大的漢子使了個眼色,那人踏前兩步進了演武場道:
“韓康領教齊先生的劍法。”
“這韓康是楚人,原來是趙穆的門客,劍法頗為凶悍,後不知怎麼,到了樂乘的門下。”肖月潭低聲提醒道。
“知道了。”白起一挽手中龍淵,大步流星地走到這韓康的對麵,劍身平置如水,手握劍柄,喝道。
“拔你的劍。”
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在韓康聽來,有著金屬相擊的感覺,像是對著空闊的山穀大喊,帶起的一連串回聲。
而更可怕的,是對方的那一雙眼睛,淡漠,冰冷,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隻是被它們望著,就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胸口,透不過氣來。
呼吸一下子沉濁了起來,場邊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韓康喉中發出的呼呼之聲,可以感覺到,他所麵對的壓力,是何等的沉重。
“拔你的劍”
對方的聲音中,充滿了威嚴,像是一名大將,在下命令,而他隻不過是個士卒,在對方的威勢下,瑟瑟發抖。
韓康不是懦夫,他怒了,隻聽得他喉中傳出一聲咆哮,鏘地一聲,拔劍出鞘,當頭便向對方砍了過去,什麼劍法,什麼招式,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他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用最簡單的辦法,把對方的頭砍下來。
他死了。
在他拔劍的一瞬間,在兩人之間,忽然多了一輪明月,而在他看到那輪明月的時分,白起的劍,已經劃過了他的胸膛,抹過了他的喉嚨。鮮紅的血滴,如雨般灑落,像是紅色的明珠,落入平靜的海麵。
“滄海月明珠有淚!”
這是一句很美的詩,但也同時是一招非常可怕的劍法,當練到最高境界的時候,可以令對方為自己氣勢所包圍,然後一輪明月當空,帶起一滴鮮紅,如淚般垂落。像白起這樣,掀起一波血雨的,已是落了下層。
“滄海劍法”中的殺招,在白起手中,少了幾分飄逸,卻多了幾許血腥。
“你敢殺人”樂乘蹭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哦,原來樂將軍口中的比劍,都是兒戲麼。”白起一彈劍脊,劍作龍吟,不屑地道:“劍乃凶器,出必傷人,剛才那個韓康持真劍入場,便是不懼死傷,無論是他還是我,生死由命,怨不得對方。如果你不懂,還是將你腰間之物,換成木劍罷了。”
這是劍手之間不成文的規則,先前白起故意不先下場,便是一個心理上的誘殺陷阱,這樂乘本有傷人之心,正中了白起下懷,直接出劍斬了。
“兵器無眼,有所傷亡,在所難免,不過齊先生之劍乃是利器,我這邊卻沒有能與之抗衡之物。”趙霸忿忿地吸了一口氣,隻是一劍,他已經知道白起劍法非凡,又有神兵在手,即使他親自下場,也沒有把握戰勝對手。
“下麵的切磋,還是換木劍吧。”
“我等是客,當隨主便。”白起說道,便要收劍歸鞘。
“且慢”他身後一人,突然出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