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同樣平凡的一劍,兩柄木劍相擊,一合而分,一觸而收,然後,又一次擊出。
得,得,得。
兩個人幾乎以同樣的速度,不斷地遞出手中的木劍,雙劍不住地交擊,動作清晰明確,看上去不像是打鬥,而像是兩個人在拆招,但兩人麵上凝重的神色,和不斷變換的出劍手法,卻為這場看似滑稽的比劍,帶來了幾分沉重。
兩人你來我往,一會功夫,便過了數十個來回,白起仍然是一臉從容,紀嫣然的雙眉,卻逐漸皺了起來。
無他,在熟悉了雙方底路後,無論是白起,還是紀嫣然,都開始嘗試打破眼下的僵局,而白起明顯是先作出了調整。
依然是樸實無華的劍法,唯一改變了的,是出劍的節奏和力度。那是一種微微帶著弧線的劍法,每一招到了七八分,便通過一道回旋的弧線,接上下一劍。就像是波濤,又像是海潮。
滄海劍法-疊浪式。
舊力未儘,新力已生,每一次出劍,劍上威力便大得一分,練到高深之處,一劍九重浪,能夠發出正常水平的兩倍以上的力量,最是適合纏鬥或是比拚內力。
白起當然沒有練到那樣高深的水平,以他現在的能力,僅僅達到了三疊浪的程度。
這已然足夠,於是白起每出兩到三劍,紀嫣然就必須退一步,來化解劍上傳來的力量,她知道白起並沒有增加自己揮劍的力量,但她所消耗的臂力,卻多了許多。
三五個輪回,她已經感覺到了些許疲勞,白皙的麵頰上,泛起了一抹嫣紅,說不出的動人。
她忽然向後一躍,將兩人間的距離,一下拉到了丈許左右,緊接著,她的腳下像是裝了彈簧,在纖腰充滿了彈性和力量的扭動下,展開了一輪快攻。
那不同於趙致的直來直去,而是在一個一丈方圓的區域之內的閃轉騰挪,手中的長劍,或彎成弧線,或斜斜掠過。
那是一種結合了靈巧的步法,和腰臂腕力的劍法,就像是一隻豹子,在用她的尖牙和利爪,在不斷地撕撲她的獵物。竟在白起的步步緊逼之下,重新穩住了局麵,還略微占到了上風。
白起的眼睛亮了起來,在紀嫣然拿出了真正的實力後,他終於感覺到了幾分興奮。體內略有小成但陽罡氣,在他的戰意的激發下,開始發揮出了效果。
他的瞳孔逐漸變成了淡淡的金色,在他的凝視下,紀嫣然的動作變得清晰了不少,雖然她的攻勢速度並沒有絲毫減弱,但他已經能夠捕捉到,對方的出手軌跡之所在。
本來若是要取勝,他隻要固守片刻,紀嫣然靛力,必然不能夠支持如此激烈的攻勢,但白起的驕傲,卻不會容許他接受一場如此的勝利。
“喝”
他忽然吐氣開聲,揮出了有力的一劍。
那是簡單而精巧的一劍,直接攔在了紀嫣然攻擊的軌跡之上。隻聽得一聲輕響,兩柄木劍,就那麼牢牢地絞在了一起。
以紀嫣然的臂力,當然不可能是白起的對手,雙劍一絞,不得不放手棄劍。白起也不追擊,而是退了半步,伸出左手,扶住了收不住勢的對方。
“齊大哥劍術精妙,嫣然不如。”兩人雙手相握,紀嫣然俏臉一片紅潤,明麗不可方物。
白起老臉發燙,心中道一聲慚愧,如果是生死廝殺,放手施為,十個紀嫣然也不是他的對手,但論到劍法精妙,如果他沒有碰到夢淵,沒有這段奇遇,卻真的是有所不及。紀嫣然尚且如此,李園可想而知。
“後天的武會,嫣然祝齊大哥大展雄威。”兩人鬆開了緊握的雙手,紀嫣然一雙秀眸中閃動著欣喜的神采,很有些高興地道。
“必不負嫣然所望。”麵對著如此嬌嬈,以白起的沉穩,也不免有些失態,拱手回禮道。
午夜時分,白起完成了每天的功課,抱著龍淵,斜倚在床上。
他是個經曆過一份感情的人,但那時的感情,多半是粗獷而簡單的,作為一個軍人,心中懷的,是大秦,而不是兒女之情,原來的他,便是如此,他的發妻,故世已有大半個甲子了,便是音容笑貌,都已經記不清了。隻有在那個不怎麼爭氣的兒子身上,才能夠找到一點昔日的回憶。他以為,自己的情,早已死了,隻有在不斷的戰爭之中,找到他存在的感覺,隻有那個國家,才是他感情的寄托。
但遇到了夢淵後,不知不覺間,他的心,也在發生著變化,尤其是見到夢淵三人間的那種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那種生死相許的誠摯和依戀,讓他看到了另一種感動,偶爾在心中,也會有淡淡的羨慕。但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再去涉入愛情的河流。
他的身體雖然回複到了年輕,但他的心,依然有彆於他的身體的年齡。
夢淵沒有對他隱瞞他的計劃,他知道,這個叫紀嫣然的女子,在夢淵的全盤計劃中的作用,所以當夢淵提出,要求他去追求紀嫣然時,他並沒有考慮太多,而是將之視為命令,如果有其他的,也是他對這個智謀過人,但對他卻一片真誠的兄弟的幾分寵愛和放縱。他是一個胸懷豪壯的戰士,愛情叼蜜,實在離他太遠。
但是他也沒有能夠想到,紀嫣然竟然會是如此出色的女子,即使是白起這樣的蓋世豪雄,初見麵時,都被她的絕世風華所撼動。
相處時間並不久遠,但白起知道,他逐漸地喜歡上了這個在亂世混沌中,依然能夠保留著自己理想的奇女子。她就像是濁世中的一朵青蓮,充滿了對愛情的憧憬。這種喜歡,不是簡單的男女之愛,而是帶著幾分類似於兄長對幼妹的嗬護之情。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她的追求,和他們的計劃,並沒有根本的衝突之處,但整個計劃中對她的利用,依然讓白起對她,有著幾分淡淡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