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懷箴聽她如此言語,便放下手來說道:“今日的對頭絕非浪得虛名之輩,方才那個年輕公子的一手功夫,已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好手,此番衛護鑾駕,隻怕會有一場惡鬥,切記要見機行事。”
南宮九重對著簡懷箴一抱拳說道:“小姐儘管放下,九重和門下弟子定然會謹慎小心,絕不會好勇鬥狠,貽誤了保護聖駕這頭等的大事。”
“如此甚好,此去驛站不過數裡之地,若能平安闖過這一關,今夜便可好好休憩了。隻是前路險阻難測,不得不令人憂心如焚。”簡懷箴忽然開口喟歎了一聲。
南宮九重開口言語道:“小姐但請寬懷,今夜這一關我等定然可以闖的過去的。”
聽得南宮九重有此勸慰,簡懷箴心裡頭明白南宮九重如此言語,也是為了讓自己不必過於憂心此事,心覺不應辜負她的這番盛意,便露齒一笑,隨即開口言語道:“這麼些年沒有見麵,九重還是這般的知冷知熱,善解人意。隻是鳴鳳她卻……”
想起此事,當年如此要好的一個婢女而今卻以香消玉殞,幽明永隔,兩不相知,簡懷箴不覺惻然,眼角更是淚光瑩瑩。
“小姐過獎了,九重還是那個九重,小姐也還是那個小姐,此事在九重心中是永世不會變的。至於鳴鳳,斯人已遠,幽明異路,人鬼殊途,小姐縱使再如何銜哀致誠,也無法令鳳兒活轉過來,此等事體亦是毫無辦法之事,小姐務要節哀順變,千萬不可傷了自家的身子。”南宮九重開口寬慰道。
簡懷箴低頭拭去了眼角的淚珠,不無欣慰的開口道:“九重,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懷箴這輩子能夠結交你這樣的姐妹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聽得簡懷箴有此一言,南宮九重慌忙說道;“小姐實在是嚴重了,若要這般說法,九重這輩子有緣遇到小姐,並且能夠服侍小姐身邊才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聞得此言,簡懷箴頗為欣喜的說道:“好了,大敵當前,不說這些了,等過了今夜,保護鑾駕順利返回紫禁城之後,你我二人再好好敘敘舊,言說彆後契闊之情。”
“九重也是心有此意,但憑小姐吩咐便是。”南宮九重飛快的應承了一句。
簡懷箴很是欣慰微微頷首,隨即轉口言語道:“如此甚好,九重,你先行退下料理方才所議之事,讓門下弟子好好休整一番,也好應付今夜可能發生的劇鬥。”
南宮九重應了一聲,便飛步離去,隨後喚來幾名麾下的主事之人,將簡懷箴的號令吩咐了下去。
懺情門底下頗有人才,未過半晌,就有人埋鍋造飯,野地取來柴火,一乾人等便忙活的開來,很快便炊煙嫋嫋,飯香撲鼻。
錦衣衛和禦林軍的兵士沒有想到懺情門底下居然多有能人,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弄出香噴噴的飯食火來,勉強分吃了一些乾糧,猶有些饑腸轆轆的侍衛便坐不住了,便攛掇著佩刀大臣去懺情門要些飯食裹腹。
手底下的弟兄相托,佩刀大臣也沒有辦法,他心裡頭明白今夜非同小可,必有一場惡戰,不必平素。手底下的兄弟若是能夠吃飽飯,養足了氣力,應付其今夜之事也多一分把握,如此方能擊潰欲要對皇帝不利之人,以維係鑾駕的周全。
要是保護不力,讓皇上被賊人所殺,難麼第一個要掉腦袋的便是負責護衛鑾駕順利回京的自己。
心有此念,佩刀大臣覺得不論是為了手底下的弟兄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首級和前程,也得給手下的弟兄們討點飯食回來。
佩刀大臣倒也精明,盤算了一下,便決意親自跟簡懷箴討要,他心裡頭明白南宮九重是皇長公主的昔日婢女,對懷箴公主是畢恭畢敬,絕不會違逆她的意思。
那麼隻要簡懷箴發一句話下來,自然便可從懺情門弄到飯食,南宮九重決不至於不給。
此人的想法到真是效驗如神,簡懷箴聽他如此這般的一番懇求之後,便令人喚來了南宮九重,將佩刀大臣請托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南宮九重也甚為爽快,馬上就令人撥付出十多個大鍋飯食給同來的禦林軍軍士和若乾錦衣衛送過去。
佩刀大臣見此情形,自是感佩萬分,稱謝不迭。
如此一來,今日原本就和懺情門的弟子攜手共同對敵的錦衣衛和禦林軍將士,無不欣然,覺得江湖上的這些門派未必都是和朝廷敵對的,向懺情門這一類的便是同朝廷同氣連枝,互相照應。
和樂融融的吃飽喝足之後,幾方人馬有休憩了一陣,早間劇鬥所消耗的氣力也逐漸恢複了過來,士氣也提振了不少。
簡懷箴見到這等情勢,和江少衡以及南宮九重等人商議了一番,決意兼程趕路,務必在天色昏黑之前,翻過這座山,到達下一個驛站。
號令一下,懺情門門下弟子以及錦衣衛和禦林軍的所有侍衛便聽令行事,跟隨簡懷箴一道朝山裡頭進發。
這山道上落葉頗多,積到了路上,蓬鬆綿柔,行在上頭,發出沙沙的聲響,餘外便毫無聲音了。
一行人逶迤而行,走了半個過時辰,也不見有什麼異樣的情形,佩刀大臣心裡頭直泛嘀咕:“這皇長公主不是向來料事如神的麼,為何走了半途連個鬼影也沒有看到,莫非方才在半道上的那名公子哥兒隻是說大話蒙人,其實根本沒那回事不成。”
行在前頭的江少衡抱劍而行,踏著落葉,手卻一絲也不敢從劍把上鬆開。
隻從見到了那名古怪公子的係劍方法之後,江少衡已然知道那人絕對是自己平生僅見的勁敵。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沒有任何人可以比那名公子更快的把拔劍,因為那人連劍鞘都沒有。
心動劍至,想來世上沒有人能夠比那名公子更快的出手。
江少衡明白,自己遇到的這名對手在劍道上的參悟隻怕不在當世任何高手之下。
更何況此人臨去前的那番驚世駭俗的手段,不經意的揮指彈劍、伸手抓柄都是毫厘不爽,意態灑然。
江少衡自忖要是自己也能辦的到,不過想要跟那人一般的揮灑自如,瀟灑無羈,隻怕不經幾番預先的演練一時之間是辦不到的。
想到此處,江少衡手中一緊,越發抓緊了劍柄,心裡頭確實頗為興奮。
高手寂寞,想要尋一個和自己痛快一戰的對手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也許今夜可以讓自己痛快淋漓的戰上一場,哪怕不敵對方,死在對方的劍下,也是一件幸事!
江少衡的眼中閃現出莫名的光彩,他想要和對方施殺一番,在劍道上見一個高低。
簡懷箴將這些情形都看在了眼底,她心中不覺有些失驚,這些年來,除了情敵方寥之外,還沒有人能夠讓江少衡的眼中發出這等驚天的戰意來,也許半道上出現的那名年輕公子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就連名心早熄、爭念漸絕的江少衡的心裡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這份熾熱,當真是久違了。
轉過一道山彎,忽見道旁的大青石之上斜倚著一個人。
簡懷箴定睛一看,正是半道上遇到的那名青衫磊落的分流浪子。
次子口中正含著一根草棍,見得眾人到了跟前,方才將口中的草棍兒丟開,慵懶無比的伸展了下腰肢,便從大青山上縱深躍下,擋到了眾人跟前。
“怎麼又是你,為何屢屢擋著我等的去路?”佩刀大臣探出頭,喝叱了一句道。
公子哥兒哈哈一笑道:“大道朝天,各走半邊。這世間的路和這山間的月色一般,都是造化的賜予,莫非就你們走得,單單我走不得。”
佩刀大臣倒也不甘示弱,緊接著便回敬了一句道:“路是如此,人卻不儘然,你可知道今日你攔住了何人的去路了麼,說出來都會嚇死你。”
“路是路,人是人,路既如此,有關人何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就算是皇帝老兒也不等管著道上的人如何行路。”公子哥兒似笑非笑,有意無意的隨口漫應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