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冕上前幾步,輕輕拍打房門,口中喚道:“朱公子,朱公子”如是,喚了十來聲,都沒有人答應。於冕心中惶恐不已,再也不敢遲疑,推門走了進去。貞娘跟在後麵,一起走了進去。
看到房中的情形,於冕不禁後退幾步沒,貞娘更是驚慌地呼喊出聲。原來,雅間之中空無一人,隻有地上染了大片血跡。於冕見羅帳低垂,心中一動,走上前去,用手輕輕一掀,發現床榻之上,躺著一個風情冶豔的女子。那女子渾身是血,已然氣絕。想必,朱見深出宮來見的,就是這個女子。
如見,她遭逢不測,那麼朱見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於冕心頭一陣混亂,不敢多想下去。朱見深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是大明王朝的繼承人,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恐怕到時候一定會天下大亂。
貞娘極為害怕,小聲驚叫一聲,忍不住抓住於冕的雙手,臉色發白驚慌不已道:“公子,這這是怎麼回事?”
於冕心中微微一熱,忙半抱半扶著貞娘走了出來。他臉色陰沉,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這就去報官。”
貞娘似乎對他頗為情意,很有幾分不舍道:“公子你以後還會再來麼?”她原本受了驚嚇,如今見於冕要離開,卻又十分舍不得,因為問得很是遲疑和猶豫。
於冕的神情微微一滯,卻仍舊點頭說道:“等處理完朱公子這件事,我會來看你的。我叫於冕,你叫做貞娘,對麼?”
貞娘的臉色有些緋紅,輕煙似的眉毛似乎籠著層層愁情,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奴家本名貞兒,萬貞兒。原籍青州諸城。我的父親諱貴,因親屬犯罪而被謫居霸州。後來父親死去。我一個人無依無靠,起先在一家大戶人家幫他們看護小少爺,一看就是十六年。後來,主母懷疑我與小少爺懷疑我與小少爺有染,把我趕出家門。我被鳳凰姐手下的人騙入京城,賣身到這千紅院中。起先我隻是做些灑掃的活計,最近鳳凰姐逼迫我賣身。今個兒是我第三天出來接客,公子是我的第一位客人”貞娘說到此處,眼圈紅了起來。
於冕久居關外,很少遇到風情萬種的中原女子。如今見到萬貞兒,眉目如畫,溫柔和順,心中很是憐憫喜歡。聽她訴說身世,愈加矜憫。隻是如今太子朱見深生死未明,他不能在這千紅院中耽擱太久。因此,他對萬貞兒說道:“貞娘,你且在千紅院中耐心等待,一月之內,我一定來接你。”說完,轉身大踏步而去。
萬貞兒望著他的身影,一時之間幾乎哽咽出聲。自從流落霸州以後,沒有人對她像於冕對她這麼好。而且,於冕是青年才俊,年少有為,一眼望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他仍舊對她憐憫如斯,讓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
顧鳳凰來到她的身邊,斜著眼睛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貞娘,那位公子已然走了,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萬貞兒這才想起房中伏屍之事,一股恐懼的感覺重新湧入心田,她指著那間雅座,有些不成腔調道:“鳳凰姐,那房中房中巧月被人殺死了。朱公子下落不明房中有一地的鮮血”
“什麼?”顧鳳凰睜大了眼睛,徑自往前走了幾步,看到雅間中的場景,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大聲呼叫起來。頓時,整個千紅院亂作一團
於冕心緒紊亂,衝出千紅院。他茫然站在金鼎大街上,站了半日,方才醒悟過來。事到如今,要去官府報案,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畢竟失蹤的是堂堂太子。要是直接去見皇帝,皇帝疑心他勾結瓦剌擄走太子是一。縱然皇帝不這麼想,他如今病體難支,恐怕也未必能受得了這般打擊。如今可以依靠和信任的,唯有簡懷箴。
於冕要想進入後宮,頗為不易。因此,思索再三,他決定去懷明苑找江少衡。天下人都知道,永樂年間的太孫少傅、宣德年間的太傅江少衡,對大明皇長公主情深一往。兩人雖然未曾結為夫妻,卻一向同氣連枝,死生與共。
打定主意後,於冕便沿著金鼎大街往城門外走去。懷明苑位於京城近郊,於冕一路奔走,十分惶急。原本是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他隻用了半個多時辰就趕到了。
懷明苑用竹子搭建而成,位於一片鬆濤竹海之中,周圍植滿各色花卉,園子後麵更種植幾畦菜蔬,再往遠處一些還有一片果樹。不經意走過,宛若雅致的農舍一般。
於冕卻來不及欣賞,他走到大門前,扣了扣竹門。早有兩個護院打扮的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年紀稍長,見到於冕氣喘籲籲,問道:“不知公子是哪位?因何來到這懷明苑中?”
於冕不及客氣,直道:“煩請這位大叔幫我通報,我是來求見江太傅的。”
與於冕一般年紀的年輕護院嗤笑道:“原來你是來求見江太傅的。你還是請回去吧。江太傅不見客。”
“我找江太傅有急事,煩請通傳一聲吧。”於冕心中焦急,懇求道。
年輕護院擺擺手道:“你還是回去吧。你想拜見江太傅,原本沒有什麼。隻是每年想來懷明苑拜見江太傅的人,如過江之鯽。若每個人都允許他進來,江太傅一年豈不是忙死啦?看你年紀輕輕像個書生,也不是不曉事的。你還是回去吧。”
“我是當真有急事求見江太傅。麻煩你幫忙通傳一聲,就說於謙於閣老的兒子於冕有急事求見江太傅,事關江山社稷,太子安危。多謝兩位。”於冕作揖道。
兩個護院對看一眼,立刻意識到事情的不簡單。眼前的年輕人並不是來求見江少衡的無聊人,而是大明第一忠臣於謙的兒子。他來求見江少衡,更說是事關社稷江山,恐怕不是兒戲。隻是
年紀長些的護院還禮道:“原來閣下是於閣老的兒子於冕於公子。我二人信得過於公子的為人,隻是我家太傅並不在苑中。”
於冕大驚失色,急忙問道:“江太傅去了何處?何時歸來?”
年長護院緩緩道:“過些日子,是長公主懷箴公主生母練皇貴妃的死祭。長公主與我家太傅素來交好,便邀請他扮作平民,同去南京祭祀。此去南京,主子們半為祭祀,半為遊曆散心。恰好方寥方大俠近日也在懷明苑中居住,便也跟著兩位主子去了南京。主子們走了三四天,如今恐怕已經在南京城中了。於公子有什麼急事,主子恐怕也是鞭長莫及。”
於冕暗暗歎口氣,心道:“怎麼在這時候,偏生找不到人?他想來想去,事到如今,除了進宮求見皇上,把所見所聞道出,請皇上速派人去救太子外,沒有彆的法子。是以,他辭彆兩名護院,重新又匆匆往京城方向趕來。
於冕來的時候,走得十分惶急。回去的時候,便覺得沒有來時的力氣,腳程不由自主便慢了一些。他心中憂慮,不知道此時此刻京城中鬨成什麼樣子。細思之下,才想到原來除了他之外,旁人並不知道那朱公子原來就是當朝太子朱見深,便是去官府報案,恐怕也會當成一般的劫殺案處理,才稍微放心一些。
等他走到城門外時,天色已然有些晚了。夕陽西下,天地間披上了一層沉沉暮色,讓人覺得十分壓抑。城門外的大樹上,偶爾有寒鴉撲打著翅膀飛過,發出喑啞的叫聲,聽得人心裡十分不舒服。
於冕跟在進城的人群中,一起往城中走。卻見到城門口無端多了很多侍衛。那些侍衛手中拿著一幅畫像,似乎在比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