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宮中的人與這厭勝之術扯上關係,那麼便彆想再活下去了。
莫說隻是一個皇後,便是太後或者是她自己在宮中施展這厭勝之術,那便也是死罪一條。
但是簡懷箴看到吳皇後那般梨花帶雨的模樣,總是覺得心中很不忍,她覺得這件事情未必當真跟吳皇後有關係。
因此便皺了皺眉,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問零落道:“零落這當真是從吳皇後的枕下搜出來的嗎?”
零落此時也是很吃驚,她緊緊拽著簡懷箴的衣衫,用力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簡懷箴正沉吟不覺間,周太後已然說道:“好,你一個狠毒的吳皇後,哀家平日待你不薄,隻是因為你害哀家失去了孫子,哀家才斥責你幾句。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要致哀家於死地。”
周太後眼中似乎有兩團火焰在熊熊燃燒,直焚人心。
吳皇後跪倒在地上,情狀十分慘淡,她十分可憐的說道:“啟稟周太後,這事兒真的跟臣妾沒有關係。臣妾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小人會在臣妾枕下出現,臣妾平日裡隻在正殿之中抄寫經文,從來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事兒。如果太後不相信,可以問問素梅就是。”
素梅跪在地上,爬到吳皇後的身邊,扶起吳皇後說道:“周太後請為皇後娘娘做主。皇後娘娘平日裡除了抄寫經書,真的沒有再做過什麼事兒。娘娘平時的起居飲食都是奴婢服侍的,沒有人比奴婢更清楚娘娘平日裡的舉動。”
素梅此時此刻心中也是千頭萬緒,十分紊亂。
明明是在調查自己的妹子香梅的死因,為什麼會忽然之間又牽扯出厭勝之術,又會牽扯出這身上刺著針的小人呢,她怎麼都想不明白。
莫說是她想不明白,便是身陷其中的吳皇後也想不明白。
她隻覺得此時此刻乃是吳氏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身陷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那陰謀便像是無邊無際的黑洞在一刹那之間便她吞噬,她陷在其中沒有辦法掙紮。
她很想掙紮,可是越是掙紮便陷得越深,那黑洞就像是沼澤地一般,吞噬了她的身子,也吞噬了她的心靈。
簡懷箴心頭沉沉,她覺得此事真的是事關重大,倘若查不出來,那除了廢掉吳皇後,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周太後暴怒之下,對簡懷箴和錢太後說道:“錢太後、皇長公主,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哀家一定要廢掉這吳皇後。倘若不廢掉這吳皇後,以後要死的人就是哀家。她今日裡可以詛咒哀家,明日裡也一定可以詛咒你們。”
錢太後一顆心也覺得被冷凍到冰窖之中一般。
厭勝之術後宮常會出現,可是在她經曆的這幾十年之中卻從來沒有遇到。
她歎了一口氣,覺得吳皇後情狀十分值得憐憫,可是看吳皇後的模樣她又不知道該如何為她說情才是。
因為她也拿不定主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吳皇後做的,儘管周太後為人暴戾恣睢,平日裡又偶爾會施展一些陰謀詭計,可是不管怎麼著,周太後也沒有做過太對不起吳皇後的事兒。
吳皇後倘若真的施展厭勝之術來詛咒她,那麼實在其心可誅。
簡懷箴冷眼旁觀,她覺得這件事始終不是那麼簡單。
她想了半天,便歎道:“算了,這件事情先到此為止。本宮雖然有些年紀,可並不是老糊塗,我始終覺得這件事另有玄機,一切都太過於突然。不如今日裡我們先各自回宮,等到明天相邀皇上一起來審如何?”
周太後雖然很想廢掉吳皇後,可是她知道要想廢掉吳皇後,沒有皇上的允許還是不行的。
因此,她想了想,便說道:“好。今天我就你皇長公主的,可是倘若明天不給哀家一個交代,哀家無論如何是不能罷休的。”
吳皇後寄語淚腺,她麵色十分慘淡,長長的睫毛帶了霧蒙蒙的水汽,她說道:“太後娘娘,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請娘娘相信臣妾。”
周太後扶了扶衣袖,冷冷說道:“你什麼都不用跟哀家說了,你明天就等著跟皇上。”
簡懷箴揚起頭,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等到明天請皇上再來斷絕,錢太後和周太後回去。本宮也自回萬安宮中,素梅你要好生看著你家皇後,千萬不要出了什麼事兒才好。”
簡懷箴這話倒並非是讓素梅監視吳皇後,而是她怕吳皇後想不開有尋死之意。
她依稀聽吳皇後提到過自己的家事,知道倘若她在宮中勢敗,那麼不僅等待的不是好日子,被她連累的還有她的生母。
素梅聽簡懷箴叮囑,忙擦了擦眼淚,說道:“皇長公主放心。”
“還有香梅,就把她好生安葬了。”簡懷箴又叮囑一句。
素梅也自然“應”著。
簡懷箴指了指萬貞兒,說道:“萬貴人也自回宮,一切等明天再下決斷。”
“是。”萬貞兒答應著。
於是,各人散去,坤寧宮中一時風流雲散。
簡懷箴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見到周太後在氣頭上,這件事情倘若不冷靜解決,不能查明就妄下斷論定吳皇後死罪,對吳皇後而言十分不公平。
所以她想先等兩宮皇太後都冷靜下來,明天再加斷絕。
至於朱見深那邊,簡懷箴心道:“皇上那邊看來本宮要親自走一趟,同皇上商議這次的事情。”
簡懷箴等人從坤寧宮中走後,吳皇後和素梅忍不住抱頭痛哭、泫然淚下。
此情此景當真是吳氏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昨天還一切好好的,不知道為何隻是一夜之間,吳皇後卻成了殺死香梅和施展厭勝之術的罪人,而素梅更是在一夜之間失去她的親妹妹。
此情此景,甚為惹人悲憐,讓人足不忍睹望之而泫然淚下。
吳皇後越想心頭越覺得十分沉重,她抽抽噎噎了半日才對素梅說道:“素梅你要相信本宮,本宮從來沒有害過香梅。”
“娘娘,奴婢從來就信得過娘娘。方才在兩宮皇太後和皇長公主麵前,奴婢也是這麼說的。我跟了娘娘這麼久,娘娘是什麼性子的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她說著又有兩顆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一想起死去的香梅,就覺得悲從中起。
吳皇後聲音悲切,哭了半天這才擦拭乾淨眼淚,說道:“我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這一切都隻是萬貴人的陰謀。本宮入宮之後,從來不曾與她爭什麼、搶什麼、奪什麼,可是她卻處處針對本宮。每當讓本宮想起來,就覺得心生寒意。”
素梅聞言,也深深讚同吳皇後的意思,她說道:“這個萬貴人實在是無法無天,她通過卑鄙的手段當上貴人之後,還滿腹詭計。不但虐待香梅,如今更陷娘娘於不義之地。奴婢每當想起來就覺得咬牙切齒。”
吳皇後長長歎息一口氣,說道:“我們這坤寧宮中想必是有萬貴人的內奸,隻是這內奸是誰本宮一時也不能調查清楚。”
素梅歪著腦袋想了半日,定定的對吳皇後說道:“娘娘,這後宮之中她萬貴人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罷了。她設了這麼多計謀來陷害娘娘,害死我妹妹,兩宮皇太後和皇長公主卻沒有證據,根本沒有法子治她的罪,她反而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娘娘身上,素梅想起來就覺得可恨。”
吳皇後原本是性子柔弱、端方賢雅之人,她對萬貴人的所作所為心中不齒。
可是她總覺得兩宮皇太後和簡懷箴會還她一個公道,但是從今日的情狀看來卻是不能夠了。
照此情形看下去,非但她的皇後之位不保,便是能不能活在這人世間也尚無定論。
誰都知道厭勝之術乃是大罪,是曆來宮闈之中的禁忌。倘若有後妃敢施展厭勝之術,那麼便是罪不容誅。
吳皇後越想越覺得生氣,畢竟她才十六歲,性子沒有那麼深沉,一時之間沉不住氣,她拉著素梅的手,對素梅深深的說道:“素梅,這後宮之中始終還是我是皇後,現在隻要一日沒有廢掉本宮,後宮之中就一日不是她人做主。素梅你同我去萬貴人那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