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誰可以依靠,他想來想去,始終想不起來,就連兩宮皇太後如今都是站在簡懷箴那一邊的,自己身邊似乎可以依靠的隻有一個萬貞兒罷了,但是萬貞兒在派於冕出征剿匪一事上,和自己有了分歧,這讓他也拿不定主意,萬貞兒終究還會不會幫自己。
朱見深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然而等待他的,還有更要命的一件事,那就是要親自去詔獄之中,把簡文英和朱落雪請回尚書府中。
他去請他們,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原本是他命人把他們抓如詔獄之中的,但是沒過多久,他作為一朝的皇帝,就要親自去把他們從天牢之中請出來,這件事情要是被尋常百姓知道了,絕對會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會覺得他這個皇帝,做得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
但是倘若不去請的話,他一定會朝不保夕,權衡輕重之下,他決定先把他答應簡懷箴的條件完成,等接下來的事情以後再說。
於是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下朝完畢之後,他便帶著林建安和幾個錦衣衛一同往詔獄走去。
詔獄之中的守衛們聽到皇上禦駕親臨,都大吃一驚,他們匍匐著跪了一地,人人都屏息凝視,半天不敢說出話來。
朱見深走進來之後,四處環望一眼,但見周圍的侍衛烏拉拉的跪了一地,他一句話都不說,便帶著林建安和錦衣衛走近詔獄之中,向守門的侍衛問道:“簡文英和朱落雪夫婦被關在什麼地方,還有簡破浪。”
那守門的侍衛見皇上親自問他,忙在地上連連磕頭說道:“啟稟皇上,簡文英和落雪公主被關在裡麵的那層牢房,而簡破浪就在外麵的那間。”
於是朱見深便擺了擺手,說道:“前麵帶路。”
“是。”那看守便在前麵帶路,而朱見深等人緊隨其後。
到了詔獄之後,他走到關押簡文英的牢房之中,往裡看了一眼。但見簡文英坐在那裡,神色有些悲戚,整個人比他上次在懷明苑見到的時候瘦了不少,他不禁覺得有微微的歉意湧上心頭,但他的歉意隻是一刹那的事,便旋即淹沒。
雖然說這簡文英是因為他的私心才被關入這詔獄之中,但是倘若他承認了這一點,那麼不就證明他做了錯事嗎?可是又有簡懷箴的金玉杖作為威脅,他沒有法子,隻得問裡看了看,說道:“簡將軍,朕經過查證之後,知道錯怪了你,所以特意把你請出詔獄,請回尚書府中,你還不要怪罪朕才是。”
朱見深說話的時候,儘量壓低聲調,他從來沒有說話這麼小心過。
那簡文英覺得十分驚愕,他臉上滿是愕然之情,但是稍微一想他便明白怎麼回事,一定是自己的妹子皇長公主向皇上施加什麼壓力,所以令得皇上乖乖來到詔獄之中請自己出去。
想到這裡,他不禁覺得有些憤懣,對皇上說道:“啟稟皇上,臣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什麼好說,但是有一點,臣請上明白,那就是落雪公主,也就是臣的妻子,她絕對不是戴罪之身,她是景文帝的女兒不假,但是建文帝也是太宗皇帝的孫子,也是我們大明王朝的子孫,難道論起輩份來,還是皇上的長輩,難道皇上分要對自己的長輩不敬。”
他說話的口氣同簡懷箴如出一轍,不禁讓朱見深有些憤懣,他沒有想到,他們兩個兄妹說起話來都是一模一樣,因而他便扶了扶衣袖說:“朕已經知道錯了,還親自天牢之中向你們請罪,你們還想怎麼樣。”
簡文英搖了搖頭,說道:“皇上,還是請回吧,臣決定了,臣絕對不會出這個詔獄,臣是莫名其妙地被關進來的,倘若不給臣一個說法,臣是絕對不會走出大門一步。”
“簡文英,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朕親自來請你,你反而仗勢淩人,難道你不怕朕一怒之下把你給殺了嗎?”
“臣不懼死,皇上奈何以死懼臣。”簡文英說得坦然舒朗,他笑道:“皇上,事到如今你就什麼都不必不說了,既然臣已經說了,臣覺得不怕死,而臣的妻子和兒子也不怕時,所以皇上還是請回吧。”
“你到底想讓朕怎麼樣,才肯答應朕出去?朕若不是為了皇長公主,是絕對不會來請你的。”朱見深冷冷地說道。
簡文英想了想,說道:“皇上要想讓臣出去,也不是沒有法子,那就請皇上下一到詔令給天下人,向天下人說明落雪公主,那是景文帝的親生女兒,乃是大明皇朝的公主,絕不是什麼戴罪之人。倘若皇上不下這道聖旨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臣絕對不出去。”
“什麼?”朱見深現在都被氣得渾身發抖了,他指著簡文英,半晌說道。
“難道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你一點都不顧忌皇長公主的感受嗎?你也說了落雪公主是建文帝的女兒,那而她的母親紀德妃,卻跟了成祖皇帝,倘若這道聖旨一下,豈不是都會看成祖皇帝的笑話,你以為皇長公主能夠接受你的這個做法?”
“皇長公主一定能夠接受得,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事無不可對人言,皇長公主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臣以為,有必要向天下人交代,也給落雪公主一個平反。否則,再這麼下去,這對落雪公主而言實在太不公平,要是皇上覺得皇長公主會不答案,那麼請皇上先同皇長公主商議了之後,再來詢問臣。”說完簡文英便繼續坐在牢房之中,一聲都不吭,任憑朱見深怎麼發問,他都不再答。
朱見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遇過這麼讓他生氣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敢這麼大膽對著他,如此的不恭敬,但是事到如今,是他答應了簡懷箴,要把簡文英請出詔獄去。這禍根是他種下的,種什麼樣的因,便結什麼樣的果,到如今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便是報應到了。
朱見深回去之後,權衡再三,決定還是要詢問簡懷箴的意見再做打算,畢竟恢複落雪公主身份的事情,關係著明成祖朱棣的聲譽,倘若簡懷箴不同意,而他又做了,那簡懷箴的金玉杖――
想到這裡,他就渾身不寒而栗,那金玉杖到現在就像是法咒一般,僅僅地錮在他的腦袋之上,讓他時時刻刻不得放鬆警惕。
誰知道他同簡懷箴商量過之後,簡懷箴立刻說道:“我覺得我哥哥的這個想法是對,皇上您想呀,落雪公主始終是我皇室的子弟,倘若她長久地這麼沒有名分地生活下去,對她也是不公平的,而且說不定以後誰還會繼續把她當成戴罪之人,倘若誤傷了她,那事情便不好了。
朱見深沒有想到簡懷箴這麼爽快地就答應了,他心中也有一絲不憤,他覺得簡懷箴對自己遠遠沒有對簡文英和落雪公主他們那麼好,讓他覺得自己被忽視了。
但是他心裡雖然這麼想的,他卻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倘若一旦表現出來,就容易和皇長公主衝突起來。倘若起了什麼衝突,那麼現在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於是,朱見深便按照簡文英所說的,向天下宣告了一道詔書,詔書上說明落雪公主乃是建文帝的親身女兒,她乃是明朝的公主,任誰都不可以對她身份妄加置疑,更不可以裁定她為戴罪之身。
接著朱見深再去詔獄中把簡文英和朱落雪簡破浪請出,他們才出來了詔獄。簡破浪有些不滿意地抱怨說道:“我在詔獄之中還沒有待夠,這麼快就把我給請出來了,真沒勁。要是以後有機會,我還希望來這詔獄之中再待幾天,坐牢的感覺真新奇呀。”
簡文英望著隻有這個涉世未世的兒子,半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