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惻寒抱著姚宛芸,把自己的頭抵在她的額頭之上,輕聲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宛芸,宛芸,我還是來遲了,我還是來遲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為什麼我拒絕了你,為什麼?是我不好,我分明就是嫌棄你做過李元嘯的侍妾,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
他用力的抱著她的身子,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剛剛一搭上,她的手臂卻又立刻垂了下去,於是他再一次的把她的手臂搭起來,可是她的手又再一次的垂了下去,如此反複了好幾次,紀惻寒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紀惻寒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大哭過,就算是在景橫笛遭遇噩難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過,可是現在他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悲愴。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心狠,姚宛芸又怎麼會落得如此的下場?是自己害死了姚宛芸,是自己害死了姚宛芸,半是愧疚,半是悔恨,他心裡的悲傷實在是沒有辦法壓抑得住。
他呆呆的抱著姚宛芸,坐在那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高聲喊了一句:“太後娘娘駕到。”
紀惻寒卻恍若未聞,仍舊是抱著姚宛芸的屍身。
原來城外出了人命的事情,很快就已經傳揚出去,有人前來看,認識姚宛芸和紀惻寒,他們又知道姚宛芸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於是就把這件事情稟報了姚箬吟。
姚箬吟早就猜到了可能真的是紀惻寒,於是她就趕了過來,見到這種情形之後,不禁也淚落如珠,說道:“我這侄女性格還是太過於剛硬了。”
她走上前來,輕聲的對紀惻寒說道:“紀先生,你不要這麼難過了,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不是你們中原人常說的一句話嗎?若是宛芸在天有靈,知道你這麼難過,她心裡一定會不好受的。”
紀惻寒抬起頭來,望了姚箬吟一眼,對她說道:“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宛芸。她心裡有那麼多無可奈何,有那麼多悲傷,她隻是要求讓我帶她走,其實我本來可以帶她走的,但是我竟然拒絕了她,是我拒絕了她,所以才害得她落到這種地步。太後娘娘,是我,是我做錯了。”
“其實人世間的事情誰對誰錯又怎麼能夠說得清楚呢?你現在的心情,哀家也很能夠理解,先皇去世的時候,哀家心中如何不是悲痛萬分。可是路總是要自己走出來的,就算是再悲傷,再難過,日子也總要過下去的,你說哀家說得對不對?”
聽到姚箬吟這麼勸說後,紀惻寒方才平靜了一些,紀惻寒指著姚宛芸,對姚箬吟說道:“太後娘娘,在下想求你一件事情。”
“何必用求這麼嚴重呢?紀先生有什麼事情儘管同哀家說就是了,哀家隻要能夠幫得上紀先生的,一定儘我最大的所能,幫助紀先生。”
“我想宛芸她雖是為我而死,但是她最大的心願想必還是可以葬在她父親的身邊。我希望太後娘娘能夠幫我把宛芸葬在她父親的身邊,不知道太後娘娘答不答應在下?”
“你放心,宛芸她不僅僅是傾慕你的女子,她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又怎麼會不疼她呢?這個傻丫頭,沒想到竟然性格剛烈如此,到最後自己會想不開。哀家希望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我再也沒有顏麵來麵對她了,她的身後事還請太後娘娘幫我辦妥。”他邊說著,邊從姚宛芸的頭上拔下了一支簪子,對姚太後說:“太後娘娘,宛芸就交托給你了,希望太後娘娘幫我把她安葬妥貼。”
於是姚太後便派人把姚宛芸的屍首帶回宮去,準備同姚永生的屍首合葬。
紀惻寒這才同姚太後告彆,跌跌撞撞的往城外走去,他走了很久才找到他的馬,騎上馬後,一路之上,他忍不住心中的悲傷,放聲高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隻是重複的唱著這四句,越唱,心頭的悲傷越重,越唱,心頭的悲傷越重,到最後竟然難以抑製了。
紀惻寒本來就是性情中人,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想到姚宛芸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淚水奔流而下,他從馬上跳下來,伏在荒野之中,放聲痛哭。
那種痛楚實在是不能夠用言語所形容的,他一個人痛哭了好久之後,這才重新上馬去追趕那十萬朝鮮兵將,想必他知道姚宛芸的死讓他悲痛欲絕,但是卻不能夠將他打垮,因為他知道眼下麵臨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快,他就追上了那十萬兵馬,一路之上,紀惻寒沉默寡言,一句話都沒有說,很快的,他就回到了北京城外。
到了北京城外後,他命令朝鮮大將李成豫將那十萬精兵駐守在城門之外,而他則回京複命。
他首先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懷明苑,懷明苑位於京城外不遠的地方,來到懷明苑之後,他便叩了叩門,準備進去,誰知道叩了半天的門,竟然沒有人來開門。
他心中不禁一驚,走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麵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而且懷明苑裡麵十分亂,顯然是被人給翻過了。
出了什麼事情?他心中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隻要是簡懷箴能夠控製得住局麵,就一定不會有人來敢對懷明苑下手,而今竟然有人來搜懷明苑,事情恐怕就已經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了。
他心中很是驚慌,便徑自走了出來,他想了想,接下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就是以前的尚府,說不定簡懷箴他們可能還會在尚府中。
他特意打扮得像尋常百姓一樣,在路上便跟周圍的人打聽,出了什麼事情,百姓們也說不清楚,說得含含混混的,總之,聽說皇上和皇長公主起了衝突,一怒之下把皇長公主給囚禁起來了。
紀惻寒聽完之後,不禁覺得大吃一驚,事到如今,看來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隻不過有一點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簡懷箴的功夫實在是可以說獨步宇內,又怎麼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皇上給囚禁起來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越想越想不明白。
然而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他立刻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尚府,誰知道等到他趕到尚府,才發現兩條大大的白幅掛在尚府上,上麵寫著一個耀眼而刺目的封字。
尚府什麼時候被封了?見到這種情形,他的一顆心越發的往下落。
他在尚府門前連續的走了幾步,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否則的話,再這樣下去就一定會引起彆人的注目。
他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有個人輕輕的拖了拖他的袖子,對他喊道:“跟我來。”那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打了一個手勢。
紀惻寒認得那個手勢,是燭影搖紅的手勢,想必這個人是燭影搖紅的人了,於是他便點了點頭,就跟著那個人往前走。
誰知道那個人繞著尚府走了一圈後,開了一個小小的角門,引著紀惻寒一起走了進去。
紀惻寒跟著那個人走了進去之後,這才發現那個人帶著他來到了一進房子裡麵,對他說道:“你要找的人都在裡麵。”說完,就對著裡麵喊了一聲,緊接著,紀惻寒就看到方寥和江少衡聯袂走了出來。
紀惻寒微微一愣,問道:“方兄,江兄,這是怎麼回事啊?”
江少衡和方寥臉上俱是沉重的神色,對他說道:“先進來再說。”
於是他便跟著江少衡和方寥走了進來,走進來之後,紀惻寒有些焦急,問道:“我剛才聽百姓們說,皇上一怒之下囚禁了皇長公主,可有這麼一回事?以公主妹子的功夫,皇上怎麼可能囚得住她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先不要心急,聽我們慢慢說來。”江少衡對他說道:“對了,你去朝鮮借兵,可借來了嗎?”
“借了十萬大軍。”說到這裡之後,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姚宛芸,臉上就露出了一絲悲愴的神色。
江少衡察言觀色,看到他顯得有些哀傷,便問道:“此去朝鮮,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妹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少衡和方寥兩個人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總之,有一天忽然同公主妹子失去了消息,後來就聽說公主妹子被皇上給囚禁了,是雲萼派人帶消息給我們的。緊接著沒有多久,就有人把尚府給封了,把文英和落雪都給抓走了,還有破浪,破浪因為跟士兵們爭執的時候受了傷,現在還在裡麵的床上躺著呢。”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裡麵。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也是近兩天才發生的事情,我跟方寥兄正準備著可以潛入到皇宮之中去看看,隻不過嘛,皇上既然囚禁了公主妹子,想必一定會料到我們可能會進皇宮,皇宮中一定會禁衛森嚴。我們兩個一定要做出一個完整的部署才好,不要枉自費了性命。我們猜到你回來後,有可能在懷明苑找不到我們,就會來尚府,所以特意派了燭影搖紅的人在等著你。借兵一切還很順利嗎?”
聽到他們這麼問,紀惻寒心中就又重新湧起了一絲悲傷,於是他便把在朝鮮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江少衡和方寥一遍。
江少衡和方寥聽完他所說的事情之後,兩個人連聲歎道:“沒有想到紀兄你去朝鮮借兵,這一路也是艱險重重。幸好你能夠沉得住氣,拯救了朝鮮王朝,倘若不然的話,說不定朝鮮到現在就已經覆亡了。”
聽到他這麼說後,紀惻寒心中、眼中所想的都是姚宛芸,他不禁長長歎息。
方寥看到他那麼說,便望了他一眼,對他說道:“黯然**者,唯彆而已矣。”
江少衡見到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愁苦,便對他說道:“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想了,如果姚二姑娘知道你現在因為她的事情而變得這麼消沉和悲傷,也是她不想看到的。我們現在還是想一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萼沒有再傳信給你們嗎?”
“沒有,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就連雲萼也被皇上懷疑了。皇上按理說沒有可能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他後麵指點他,竟然讓他能夠做得這麼乾脆利落,而又不留情麵呢?”
眾人一時之間也歎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