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朱見深便走了進去,他看到簡懷箴正坐在那裡,臉色很難看,顯然是剛剛發過脾氣,簡懷箴這個人性子一向比較沉穩,一般難得見到她有發脾氣的時候,今天倒是讓人覺得很奇怪。
他走進來之後,輕聲喚了一聲:“皇長公主。”
朱見深話音未落,簡懷箴已經抬頭看到了他,簡懷箴說道:“皇上,你怎麼來了?”
“啟稟公主姑姑,朕今天來是有點事情想跟公主姑姑說。”
簡懷箴點點頭,說道:“好了,你有什麼事情要同本宮說,儘管說。”
“公主姑姑,我不知道公主姑姑是不是知道零落的事情?”
“零落?我正找她找不到呢,零落出了什麼事?”簡懷箴連忙問道,她心裡已經隱隱約約的有些不安起來。
“零落她,她,她死了。”朱見深知道這話早晚也要說出來的,於是他終於同簡懷箴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你說零落死了?怎麼可能?零落怎麼死的?”簡懷箴頓時愣住了,望著朱見深,連聲說道。
朱見深歎了一口氣,對她說道:“其實說來話長,今天早上有侍衛前來告訴古冷意,說是在禦花園裡發現了宮女的屍體,結果經過查探之後,發現原來死的人竟然是零落。朕也覺得很悲傷,所以朕特意來找皇長公主,把這件事情親自向皇長公主說清楚。”
聽到他這麼說後,簡懷箴整個人頓時愣在了那裡,她過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皇上,你不是同本宮開玩笑?”
“朕怎麼會同公主姑姑開玩笑呢?再說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呢?朕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看那些人的手法似乎是江湖仇殺樣子,公主姑姑可有在外麵惹上什麼仇家?”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
簡懷箴茫然的搖了搖頭,說道:“本宮就算是在宮外惹上了仇家,那些人又哪裡有那麼大的膽敢來皇宮中鬨事呢?我知道是誰,我知道是誰殺了零落,零落啊,零落。”簡懷箴不由得歎息:“你真是太傻了。”她一邊說著,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朱見深早就料到零落出了什麼事情,簡懷箴會很傷心,可是卻也沒想到她會傷心成這個樣子,竟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這的確是很嚴重了,所以他便往前走了兩步,對她說道:“皇長公主,您要少安毋躁,節哀順便才好啊。既然不是,可是從那些人的手法來看,的確是會武功的人所為,而且就算是宮廷中的一般侍衛,也未必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有如此乾淨利落的刀法。朕雖然不懂武功,可是也見識得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
聽到他這麼說後,簡懷箴點了點頭,說道:“皇上,本宮知道是誰殺了零落。”
“你知道是誰殺了零落?”
簡懷箴說到這裡,就不停的咳嗽起來,她越咳嗽越厲害,臉色也變得非常的灰敗,讓朱見深見了異常的擔憂。
朱見深打量了她很久,才緩緩的說道:公主姑姑,您還好?我看您好象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樣,為什麼你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如此的青?而且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很多一樣?您沒事?”
簡懷箴緩緩的搖了搖頭,說:“本宮沒事,我隻不過是中了毒而已。”
“什麼?皇長公主你中了毒?”朱見深頓時愣住了,睜大眼睛望著簡懷箴,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朱見深見到簡懷箴如此的傷心欲絕,一時之間心中倒是有幾分難受,他心想,如果有一天,我跟零落似的離開這個人世,皇長公主也會不會為我如此這般傷心呢?還是在她的心目中,零落已經成了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連自己也比不上?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有些難過,他低下頭去,仔細的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傷心,忽然之中他抬起頭來,猛然看到簡懷箴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
她的臉上就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一般,看上去十分的可怖,而且就連頭發也多了幾許銀絲,隻是短短的一刹那的時間,她看上去竟然像是蒼老了十歲一樣,這讓朱見深實在是難以接受。
朱見深望著簡懷箴,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皇長公主,您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聽到他這麼問自己,簡懷箴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淡然之色,她笑著說道:“皇上,本宮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其實跟皇上也不無關係。”
“跟朕也不無關係?難道不是皇長公主因此零落的死,所以傷心至此嗎?”
“不錯,零落的死的確是令本宮很傷心。可是並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本宮忽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的,而是另外有其他的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朱見深很奇怪,望著簡懷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簡懷箴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決定把事實的真相跟朱見深說清楚,她知道如果是不跟朱見深說清楚的話,無論如何她覺得朱見深也不會知道。
因為朱見深的確是一個非常非常的自我的人,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覺,對其餘的人都不怎麼相信,而且再加上他在耍弄心機方麵,遠遠的比不上朱見辰,而現在景王是有意布局,讓他墮入了陷阱,這也不能夠全怪得了他。
所以簡懷箴想了下,便對他說道:“皇上,其實我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景王的緣故。我相信零落的死,跟景王也有千絲萬縷的離不開的關係。”
“跟景王有什麼關係?”聽到簡懷箴這麼說,朱見深頓時愣了,朱見深一時之間很是不明白起來。
按照朱見辰的說法,簡懷箴明明是找過朱見辰,並且一心一意的想要扶持朱見辰登上皇位,那麼簡懷箴又怎麼會對付朱見辰呢?所以這事說起來的確是有些稀奇,而且讓人難以理解,所以他抬頭望著簡懷箴,神色一時之間充滿了疑慮。
簡懷箴點了點頭,便緩緩的把事情的經過向他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她又對朱見深說道:“本宮並非為自己開脫,本宮也知道皇上肯定是因為本宮不肯派人保護皇上,所以遭遇刺客之後,對本宮心中產生了嫌隙。可是皇上,你有沒有想過呢,姚箬吟姚太後縱然是厚待大將軍,可是她畢竟是朝鮮的一國之母,而朝鮮的勢力跟我們大明王朝根本又沒有辦法相比,她便是吃了這個啞巴虧,又能怎樣?她剛剛扶植幼帝登上皇位,自然是以國家為重,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敢來招惹我們大明王朝,所以本宮斷定,她一定不會派刺客來刺殺皇上,否則的話,就是自尋死路。本宮才沒有特意派人保護你。”
“皇長公主,可是事實上的確是有人刺殺朕了,你也見到了。”朱見深望著簡懷箴,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錯,的確是有這麼回事,可是你可曾想過,難道你覺得殺手真的是姚箬吟派來的嗎?姚箬吟派來的人又怎麼可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進入我大明的宮中,而且還可以刺殺皇上?那刺客既然如此的英明神武,又怎麼會被景王擋了一劍之後,刺客就落荒而逃,皇上不覺得整件事情有些奇怪嗎?而且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得益最多的人是誰?想必皇上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簡懷箴的話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在朱見深的耳邊炸響。
一直以來,朱見深從來沒有懷疑過朱見辰,即使是他對景王朱見辰所誹謗簡懷箴的話不是特彆相信,可是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個弟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如今聽簡懷箴這麼一說,他像是心中有些豁然開朗了。
不錯,在宮廷刺殺這件事情中,得益最多的就是朱見辰,自己的確是很信任朱見辰,而且把他從南三所中放了出來。
朱見深在房中走來走去,走了一會,才轉過臉來,盯著簡懷箴,對她說道:“皇長公主,可是據朕所知,一直以來,你都很信任景王朱見辰,而且你很欣賞他對佛學有所研究,是個方外之人。為什麼你現在忽然在朕麵前這麼說他呢?”
“這有什麼奇怪的?以前是本宮識人不明,所以才至於落得如此的下場,本宮也毫無怨言,隻是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皇上的江山,落入到一個心腸歹毒的人手中。不錯,本宮以前對皇上的確是有很多不滿的地方,皇上也的確是做了很多讓本宮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始終有一點,本宮還可以確定,那就是皇上即便是說不上是一個仁君,也絕對不會有滿腹心機,更不會一心一意的想去算計彆人,謀算彆人。如此看來,皇上比景王不知道好了有多少,景王對自己的人都要這麼算計,將來對天下的百姓會如何,本宮實在是不可以想象。”說到這裡,簡懷箴忍不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聽簡懷箴說完之後,朱見深終於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不錯,簡懷箴說得也的確是很有道理,可是那些天他派人打聽過景王,真的是來簡懷箴這裡來往過密,那又是怎麼回事呢?於是他又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簡懷箴便據實相告,說道:“他之所以來這麼問,本宮想必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打算了。本宮以為他是試探本宮的,所以本宮才允許他進來,皇上你要知道一點啊,如果本宮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那麼我相信景王一定會趁著本宮身體出了問題,從而對皇上不利。所以本宮便是有病,也不能夠被他看出來,便是中了毒,也不能夠被他知道,你能夠明白本宮的想法嗎?”
朱見深聽簡懷箴說完之後,他一時之間很是感動,連忙走到簡懷箴的身邊,定定的望著她,說道:“您所說的都是真的嗎?皇長公主。”
簡懷箴點頭:“我曾幾何時曾經騙過你?我所說的話自然每一句都是真的。其實本宮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現在跟皇上說這些話,皇上也未必聽得進去。本宮之所以再也忍耐不住想跟皇上說,是因為一則本宮覺得本宮與皇上祖孫二人,原本就是最親密的,與其兩個人你猜我,我疑你,就這樣猜來疑去的,還不如有什麼心裡話就對對方說出來。再則,本宮見到零落如今落得這種下場,心裡很感慨。零落那天晚上據說去乾清宮找過皇上,本宮也是事後才知道的,想必那天她便是想去找皇上,把發生在本宮身上的事情同皇上說個一清二楚,好希望皇上可以不同本宮之間產生什麼齟齬,隻可惜啊,她的一番心思倒是白費了。可是不管怎麼樣呢,她能夠為了這件事而死,本宮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再瞞著皇上了,否則不知道到哪一天,說不定皇上的確會有生命危險的。”說到這裡之後,她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朱見深聽她說完之後,仍是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說道:“就算皇長公主以為有幾日景王天天來,乃是為了試探皇長公主。可是皇長公主,事實上他的確也是來您這裡來得最多,難道皇長公主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