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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一年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五，上午，粵海縣縣直單位、各鄉鎮以及縣屬國有企業都接到了縣政府辦主任莫日根的通知，各單位各部門一把手下午四點半到縣政府小禮堂參加縣政府常務擴大會議。雖然對於會議內容莫日根三緘其口，但是下麵的頭頭腦腦都明白，趙長風在這次會議上肯定要收回財權，推行那個萬惡的會計委派製。
四點鐘過後，各單位各部門的頭頭腦腦就陸續來到了縣政府小禮堂，他們大多數人都黑著臉，光看表情，還以為這是來參加追悼會來了。
交通局局長裴可安夾著手包，板著一副棺材臉走了過來，他剛走進小禮堂，就看到坐在牆角的石灣鎮書記王莊賢向他招手。
“老裴，這邊來。”
裴可安黑著臉走過去坐到了王莊賢的身邊。
王莊賢給裴可安遞了一根香煙，故作驚詫地說道：“裴大局長今天是跟誰生氣啊？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裴可安沒好氣地瞪了王莊賢一眼，說道：“老大莫要說老二，你王書記不是也杵著一張苦瓜臉嗎？”
“是啊！”王莊賢噴出一口濃煙，悶悶不樂地說道：“上頭真***缺德，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這委派會計一下來，你我以後隻能當叫花子了！”
“丟！他不讓老子舒服，老子也不讓他舒服！”裴可安說道：“今天老子就陪他玩一玩！”這裴可安可是個半吊子脾氣。二百五脾氣上來了，天王老子也敢罵。
“老裴，這樣不好吧？”王莊賢沒有膽子出來領頭鬨場，但是巴不得有人出頭鬨場，根據王莊賢的分析，今天來參加會議的同僚和他有同樣的心思的人絕對不在少數。隻要有人帶頭鬨起來，這個場麵就熱鬨起來了。雖然這樣鬨一下並不見得能抵製住趙長風在粵海縣全縣推行會計委派製，但是縣政府常務擴大會議開成這個樣子，對趙長風的威信必然是一個沉重打擊，這個會議過後，趙長風的威望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此時見裴可安半吊子脾氣上來了，罵罵咧咧地打算鬨一鬨，王莊賢心中暗喜，嘴上卻佯勸道：“要考慮考慮後果啊！這個會議聽說除了趙縣長外。衛書記也要過來參加地。”
“怕他個鳥毛！”裴可安冷笑一聲。“這些外地佬都騎到我們粵海人頭上屙屎了。我們再畏畏縮縮還有什麼意思？再說。老子是堂堂地交通局局長。沒有縣委常委會地同意。休想撤掉老子！”
“老裴。不要大意啊。小心陰溝裡翻船。”王莊賢假意勸道：“雖然說常委們大部分都是咱們粵海人。但是萬一有什麼意外呢？適可而止。適可而止啊！”
裴可安鄙夷地看了一眼王莊賢。沒有說話。心中說道王莊賢好歹也是縣政府所在地石灣鎮堂堂地一把手。做事卻總是瞻前顧後地。一點鳥用沒有！
王莊賢知道裴可安看不起他。他心中暗罵。你老裴囂張個吊毛？不就是仗著自己有一個在羊城市當副市長地表哥嗎？老子如果也有這樣一個表哥。現在何止是一個小小地交通局局長？
小禮堂裡一片嘈雜聲。這些實權派內個個肚子裡都窩了一肚子火。準備尋一個由頭在會上作起來。反正法不責眾。再說單憑衛建國、趙長風等幾個無根無底地外來戶想撤掉他們這些正科級乾部。不走常委會程序是不可能地。但是隻要走這個常委會程序。就陷入了粵海縣本地常委地圍剿之中。
縣政府地幾個副縣長也陸續來到小禮堂。他們剛一走小禮堂。就被自己分管地乾部圍了上來。
“楊縣長，縣裡真的這種搞法讓我們以後怎麼做工作啊？”林業局王局長攔著分管副縣長楊家強抱怨起來。
“是啊，楊縣長，我們下頭沒有一點自主權，怎麼能調動乾部職工的積極性？”安監局李局長也在一旁說道。
楊家強眼睛一掃，冷冷地說道：“什麼搞法？會議還沒有召開呢你們就知道什麼搞法了？”
王局長和李局長就尷尬地笑著，望著楊家強不說話。
楊家強目光就柔和了一點，臉去依舊板著：“有什麼話到會上再說。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說著就不再理睬王局長和李局長。邁步向主席台走去。
王局長和李局長對望了一眼，彼此的讀懂對付眼睛中地意思。“有什麼話到會上說去。”楊縣長這話為他們指明了方向啊。趙長風是會計委派製的設計和推行，他們向楊家強抱怨也沒有用，隻有在會上把矛盾直接指向趙長風才行。
吳國勇副縣長和其他副縣長也邁步走上了主席台，坐到各自的名牌後麵。主席台正中三個座位還空著，桌子上分彆擺著縣委書記衛建國、縣長趙長風和常務副縣長董金坤地名牌。
四點二十五分，縣委書記衛建國和縣長趙長風並肩走進了鬨哄哄的小禮堂，常務副縣長董金坤在側後方小步跟著。
聽到小禮堂如鬨市一般的吵雜聲，趙長風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皺，旋即不動聲色和衛建國邁步上了主席台，衛建國在中間坐下，趙長風坐在衛建國左邊，董金坤則坐在衛建國右邊。
工作人員已經倒好了茶水，趙長風端起茶杯一邊輕輕吹著氣，一邊用目光掃視著會場。會場上閃出幾道桀驁不馴的目光。幾個刺頭肆無忌憚地和趙長風對望著，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已經不用避諱什麼了，你小趙縣長讓老子當討飯的叫花子，老子也不會讓你小趙縣長爽的。
政府辦主任莫日根小步從外麵跑進來，來到趙長風身邊。低聲說著什麼，趙長風輕輕點頭，又側過身子對衛建國低聲說了兩句，衛建國一邊掃視著會場，一邊點頭。趙長風又對莫日根說了幾句，莫日根就又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趙長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指針正好指向四點三十分，趙長風對衛建國說道：“衛書記，時間到了。開始吧？”
衛建國點了點頭。
趙長風是今天的會議主持人，他輕輕調整了一下麵前麥克風的角度，伸手輕輕敲了兩下。會場四角的擴音器裡傳來砰砰地聲音。
“安靜，請安靜。”擴音器裡清晰地傳來趙長風聲音。
會場上依舊是亂哄哄的，有些人已經下決心撕破臉皮，這時候自然樂得給趙長風一些小小的難堪。
楊家強嘴唇上掛著一抹不易察覺地微笑，眼神和主席台下的王局長、李局長輕輕碰了一碰。王局長和李局長在下麵說話的聲音就更大了。
裴可安望著台上的趙長風，手中地拳頭握了幾握。這時他感到有一道目光望向他，他抬眼一看，卻是副縣長吳國勇。吳國勇昨天晚上按照副書記段誌魁的交代，把他分管的幾個副局長都召集在一起秘密謀劃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決定幾個人聯合起來在會場上鬨場子，讓小趙縣長這個外地佬地威風掃地，其中裴可安的任務就是打頭陣。
趙長風雖然看不見這些眼神交流，但是對周圍的情況卻是了如指掌，他心中冷笑，這些粵海本地乾部還真是囂張，今天如果不把你們的囂張氣焰打下去，我以後就不做這個粵海縣縣長！
“安靜，請大家安靜！”趙長風聲音依舊非常平靜。對著話筒說道：“請大家安靜一下。”
聽趙長風喊了好幾遍，這些實權派終於閉上了嘴巴，會場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吳國勇卻往嘴裡塞了一根煙，拿起打火機，“啪”得一聲打著了火。
裴可安看吳縣長出了信號，知道行動的時間到了。他猛然站了起來，雙手按著麵前的桌子，雙目怒視著趙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