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馬村,趙鐵錘家中,老錘頭一上午心神不定,其實楊偉一行走了幾天裡,他隻怕錯這機會,讓鋸子每天都到二十裡地的村外等著,昨天聽說了要來,今天就早早地讓鋸子趕著大車去接人。
他一直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條件定得太高了,這前後算算,連修路到修學校修養老院,怕不得幾百萬,這可是全村幾輩子都掙不來的錢那。可是,偏偏都是他自己的願望,準確一點說,是他一家子的願望。
那時候,他爹趙八百死的時候,是裹著一層白布下葬的,連身像樣的衣服和被子都沒隨著。為啥,窮呀!聽說爺爺那代更窮,趙尚武到死的時候都沒往家裡拿過一分錢,都捐給義學了,最後死了還是村裡的出錢置了口薄皮棺材。村裡雖窮,可這裡是家呀,況且自己就是這吃百家飯長大的,那家沒點恩在內。
老話說這窮則變、變則通,可他變來變去,就是沒本事變點什麼出來,甚至把自己的老本都差點賠了乾淨,變得連老婆都給氣跑了。哎,有時候,他常常想,難道這拴馬村注定幾千年了就是這窮根窮命。
當然,誰都知道這裡有煤有礦,是座金山。他也曾經試過,不過在付出兩條人命的代價後,他輸了膽子。從那以後他知道,要想真開這礦,沒有安全保障和巨大的投入根本不行,總不能拿著鄉裡鄉親們的人命去換錢吧!後來有來開礦的,根本無視村裡人的期盼,結果被趙三刀拉攏著自己使壞,把人家的礦井器材砸了、人打了,連老板氣急攻心也在這半道上出了車禍。這是他這生唯一後悔的事,有時候他常想,還不如就讓人家把礦開起來,村裡人指不定也能有個活計乾乾,總瞎混著沒錢強吧!
這兩年他也一直在想這事,其實朱前錦早就許諾過幾十萬的禮金,要獨吞這個礦井,他沒答應,他知道,要把這條狼引村裡來,日後怕是連肉帶骨頭都被人家吞了!其他來找的不是沒有,鄉裡、市裡有若乾家都上門來找過,好多是條件沒聽完就嚇跑了,典型得隻想掙錢不想辦事的主。
這兩年他說實話也煩了,每年跟個要飯的似的,挨個單位去要救濟,擺明了就是訛錢,像這民政局裡、鄉裡見了他跟瘟神一樣躲著,有時候,他都覺得丟人。可沒辦法,全村這點糧食,遇上風調雨順年景好了也就是隻夠吃,天稍旱一點就拉倒了,吃都是個問題。這幾年,村裡的壯小夥都是出門當民工,一年吃穿在外落不了幾個錢,眼瞅著一大幫子小夥三十大幾了,連門媳婦都說不上。他急呀!
楊偉的到來倒是給了他一點希望,看這小夥子倒也實在,就是年紀太小,怕是做不了主呀!要真是能當家做主的,難道連自己提的條件商量都不商量就全答應,明顯是推脫!
不過還有意外,就是他在想,萬一呢,萬一呢!萬一人家真是真心實意地呢!他就不禁又開始有點自責了,不該一口說死啊,應該給人家多少留著餘地不是!
這趙鐵錘一上午就這麼胡思亂想、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楊偉一行到家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連口水都沒給人家熱………
……………………
人一多,這熱乎勁就上來了,老錘忙著給大夥擺了盆洗臉,李林仨個就忙著把大包小包東西往家裡搬,鋸子把驢子拴在樁上,添了點料,陳大拿剛饒有興致地參觀這農家小院。
“嗨,這是乾啥呢嗎!”老錘攔住林子,看著一幫大包小包搬的東西,問道。
“咂,吃的!”楊偉說:“咱們爺幾個一會再喝會,以後少不得天天來吃。”
“這咋話還沒說成一張呢,你就準備上俄家吃上咧!”老錘是驚喜交加,又是一臉不信地問。
“嗨,錘叔你不就那幾個條件嘛,我都答應了呀。”楊偉故做姿態地說道。
“啊……你都答應了啊,那……”老錘從大驚到大喜,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什麼那什麼,你也不給我熱點水招待啥的………”楊偉不滿地說。
好好,老錘應著,一臉激動地提了個桶出去了,這村裡的水都靠一股一山泉,這老錘走著還說著,你們坐著啊,俄去看看誰家有攢得酒,給你弄瓶回來。
這窮老頭,敢情連酒都得出門借。楊偉一聽著就想笑,一回味又覺得心酸酸的。
忙忙碌碌著就到晌午了,飯是老錘動手做的,一鍋黃澄澄地小米乾飯,一掀開鍋就傳來一陣陣香氣,這陳大拿倒先動上手,嘴裡說著:“這可就無公害食品啊,我得先嘗嘗!”,自顧自就提個碗抄了多半碗。
等鋸子抱了大摞借來的碗回來,每人才抄得碗飯,熱熱乎乎地吃上了。這老錘端著碗一臉狐疑地看著大嘴往下拔拉飯的楊偉就問:“俄說,楊娃呀,你準備啥時候乾呢?”
“乾啥!”楊偉邊吃邊含糊地說。
“就是那修路,給俄們村建個學堂啥的,就俄給你說的那!”老錘小心翼翼地說。
“我說錘叔,你聽誰說冬天能鋪油、各天還蓋房咧!咋也得到明年春上了不是!”楊偉說著,一雙賊眼溜溜地看著老錘的反應。
“噢,倒也是!秋收冬藏春造屋,老輩這麼說的。那也是啊!”老錘自言自語地說道。
“錘叔,再說,我們這錢還不夠呢!”楊偉冷不丁又扔了個炸彈。
“啥!”這老錘一聽就火了,這不逗大爺玩呢嗎。“你個小**娃,錢都不夠,你都還在這兒裝大尾巴狼。俄村可就指著你們礦翻身呢!”
“咂,我說你都這大年紀了,發那門子火呀!我還沒說完呢!………這錢不夠咱爺倆一起想辦法呀!你村指著我翻身,我還指著你們村發財呢!咱倆綁一塊地,少了誰這事都弄不成。”楊偉大大咧咧的說道。這旁聽的陳大拿和李林一幫子就捏了把冷汗。
“那你說說到底咋回事,你這娃賊,這話得說到明處,彆將來把俄裝裡頭!”老錘煩心地說道,看來確實如同韓傲雪所猜,是個直腸子老頭,繞不了彎彎。
“我說錘叔,你這拴馬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修條路,而是吃飽肚呀!吃都吃不飽,要那路砍逑呢!………這不我陳總,我們商量了一下,路咱們先修,先打個土路基,明年鋪油。這礦呢,同時上馬,一邊出煤、一邊回錢、一邊修路、一邊修學校,幾樣事咱同時來,慢慢上。這樣,把咱手裡錢先投到最緊的地方,這逑一出煤一賣,大家不都好過了嗎!”楊偉解釋道。
“倒也有些道理啊!………楊娃,你不會哄俄吧!你可彆到時候讓俄跟村裡大小交待不了啊!”那老錘一臉不太相信楊偉人品的樣子。
“咂,我說你老錘頭,怪不得人家說你窮橫呢!這礦一開,俄這幾百萬的設備都扔在這兒呢,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我要真跑,你就賺大了,這兩礦都逑成你家的了!”楊偉謔笑著說道。而且學著老錘把“我”說成“俄”,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這話倒是趙鐵錘放下不少心來,倒也不介意楊偉這滿口胡說。哼了一聲,罵了句:“哼,你就你這賊娃敢叫俄窮橫,要擱其他人,俄非把他褲檔裡那根逑給揪下來!”
“錘叔,你揪俄那東西乾啥,下酒呀?”楊偉呲笑說接了個話茬,引得大夥又笑了起來,這陳大拿一聽,一口飯沒咽下去,全吐出來了。
你這小jb娃,跟你錘叔也敢沒大沒小。這老錘舉著筷子要打楊偉,楊偉端著碗笑著就跑出到院子裡。陳大拿忙上前勸道,錘叔錘叔彆生氣,這小jb娃從來就沒大沒小…………
弄弄哄哄的一頓飯,彆的沒乾,不過看樣子倒是把趙鐵錘說動了。等到趙鐵錘吃完飯出了門,這陳大拿回頭就拉住楊偉說,小子,你行呀,我看這有戲。
楊偉眼一瞪,很正經地說:“何止有戲,媽的好戲在後頭呢!”
“咦,我怎麼不知道你這腦子什麼開竅了,居然懂一點現金操作辦法啊!這麼簡單的事我怎麼就沒想到呀!”陳大拿驚詫地問。不過從心底裡說,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等於無形中把拴馬和兩礦綁在一塊了。如果賺錢,好說,不就修路修學校嗎;如果不賺錢,那還修個屁呀,直接撤!正符合這陳大拿的投機心理。
“切,你懂個屁,你逑就跟服務員調調情還行。”楊偉不屑地說道。
“呀,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我好歹也是你陳哥不是,不能這麼擠兌我不是。你前兩天弄人家那家姑娘來著,不過跟我學這招嗎………”這陳大拿就不高興了,嘮叨著說。
“得得,彆提這茬啊!”楊偉這一提就不由自主地想韓傲雪那撩人的樣子。一想就有點上火。媽的,這地方總不能上火吧。
“嗬………哎,兄弟,彆說,一說這個我還真想起個事來,咱天廈這兩天來了個俄羅斯娘們,這可真滴,不是新僵那假貨,長得哎喲,那浪勁…………”這陳大拿說起女的來就來勁,唾沫橫飛,把那女人從頭發到胸、nǎi子、大腿給形容了個遍,聽得楊偉兩眼放光,隨即又是一臉不信地問:“陳大拿,真的假的,你不吹牛吧,我看毛片,那外國女的下麵都不長毛,那來的黃毛…………”
“咂咂咂,你看那都是加工了剃了的,沒聽說過嗎,那頭發啥顏色下麵也啥顏色…………你個小屁孩,沒見過吧,那天我給你引見引見啊………”陳大拿誘導著說。
“拉倒,媽的你先搞了再叫我,我跟你當乾兄弟呢!你自個玩吧。”楊偉不理會陳大拿的勾引,說道。
“切,愛去不去!”陳大拿見勾引不成,強自提著底氣說道。
………………………………
下午,等到趙鐵錘從回了家,遠遠地就聽到家裡大呼小叫,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待到進屋一看,卻是哭笑不得。隻見自己這五米多長的大通坑上,圍著一圈人甩撲克牌,那平時說話低聲細氣的賊六兒此時卻是興高采烈,李林和大剛也難道地湊著熱鬨,這勁道楊偉楊偉卻是衰得很,那臉貼著紙條兒,陳大拿卻沒有上場,躺在坑上幸災樂禍地看楊偉吃癟。看臉上的紙條,除了大剛臉上多少貼了幾條,剩下的全掛在楊偉臉上,敢情這幾場牌全是楊偉輸了。